王顸一听,觉得有理,是啊,若不是侯景手下之人,谁会在这个时辰黑灯瞎火地在江上打劫官家军船?庄瑞霖见那五艘没突舰一字排开,心中不由得暗暗紧张,论体量论规制,舰船大小不相上下,这破奴舰若被那贼船撞中侧舷,岂不是横生意外天大的麻烦?
天黑得极严实,若不是迎面而来的贼船上挂有灯笼,庄瑞霖估计也看不清那是五艘没突舰。既然是悄悄地趁夜黑间打劫,如何偏偏还要挂上灯笼?宋子仙见庄瑞霖愣在那里,忙道:“他们离咱可是越来越近啊,要等到眼皮子底下再动手呢?”
庄瑞霖慌得不行,忙吩咐军候毛山虎带弩机手们随时待命反击。任约却说:“急什么?水上打仗就是这般好处,那些船皆比咱的矮小,弓弩毫无威力,不必怕他乱箭齐发。待他靠得近一些,看清了眉目再定手段也不迟。”
没突舰越来越近,庄瑞霖在船室中向甲板上喊话:“彭校尉,双人摇棹,务必确保弟兄们性命无虞。”
换作双人摇棹,船速略有加快,但并非想象得那般疾速,庄瑞霖又向左军校尉彭安城喊话:“偏右些,若不力,就靠岸!”宋子仙却反对,说:“靠岸只有死路一条!若搁浅在江滩上,岂不是肥猪遇狼?”
荆州将士在北国人眼中就是服猪么?还是侯景麾下众自建康中横行惯了,真如传闻中所言杀人杀得无力握刀柄?王顸快步进入底舱中,透过瞭望孔,看到五艘没突舰已乱了阵形,意在靠近破奴舰之左右。这些人如此拼命,到底要干什么?军候毛山虎派了二十个弩机手在底舱中守住各处瞭望孔,又吩咐道:“看准了贼船上的人,甭犹豫,直接干掉!莫再妄想要活口,若不是船顶上那两个活口,咱弟兄们哪会半夜里遇到这麻烦?”
今夜若是谁在此战中丢了性命,所有罪过皆在宋子仙任约二人身上,想不通父王为何不杀掉此二人?送到江陵去做什么?今后几日若是活捉住更多将领,难不成也要统统送到舅爷面前?王顸不敢想下下步,不知道庄瑞霖能想出怎样的对策,更不知道左军校尉彭安城的一千军士能有多大威力。“没突舰上那些人,像是知道咱有弩机手伺候,全躲在暗处。”一个弩机手在黑暗中嘟囔了一句。王顸说:“若是他们全躲在暗处,咱们倒应该更小心些才是。”说完,王顸“噔噔噔”地来到甲板上,在柏木囚笼前蹲下,问:“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定是冲着太保与大都督而来!你来说说,他们会是郢州哪一郡兵马?”
军候段巍在王顸身后忙道:“极无可能,郢州诸郡,哪有这般强悍之人?除非舰上有北国将士持刀顶在后腰上,否则,以我对郢州诸郡将士之了解,断然不会这般鲁莽而来。”
宋子仙略略有些停顿,道:“两军之争,盲目瞎猜忌,毫无意义,敢不敢迎面撞上去?先挫他的锐气才是正经。”
“嗯?”庄瑞霖不解,瞪起眼睛看看宋子仙,却转头问任约,道:“大都督如何解得开这把锁?”
“我乃北人,本不擅长水上交战,但眼下之事,也不过是打未必敢打,不打又不甘心之挑衅,看那架式,众毛贼也不过是在试探,当务之急,先要搞清楚船上领失之人,是你们郢州诸军自己弟兄,还是大丞相之嫡系爪牙部曲!”
王顸相信庄瑞霖的话,尚未来得及开口,军候段巍站出来,道:“先让我试试,听听那人的来路!”说完,转身下了船舱中,拔拉开一个正在瞭望孔前待命的弩机手,喊道:“对面的弟兄,不要犯傻,此舰回江陵,本是运器甲,弟兄们拼命拉劫,可想明白了为谁卖舒?”有箭矢飞过来,啪啪啪地击中瞭望孔外面的铸铁框,毛山虎赶紧拉了段巍一把,说:“小心!”段巍又喊道:“我乃是望雍门的城门军候,此乃奉大将军王僧辩之命,前去江陵运回器甲生药布帛丝棉,以酬劳城中将士,弟兄们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么?还不回去坐等圣上的丰富赏赐?若在此痴心妄想丢了性命,岂不是耶娘老子养了二十几年,到头来终落得一钱不值?不为自己身家性命着想,也不想想家中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