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听着刺耳,便说:“姑姑的话怎让人不心寒!连个毫无瓜葛的路人尚且为黑甜忧心,你是她亲娘,还是积点口德罢!”
桂兰也直拽黄莺儿衣角,黄莺儿这才不再发作。
黑甜未及巫女近旁,巫女突然一声大喝:“游魂野鬼,速速现身!”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一团赤红的烟雾将黑甜整个包裹起来,一时异香扑鼻,令人心荡神迷。等烟雾散去,大家定睛一看,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只见黑甜已变化成一具枯骨站立!此时乌云蔽日,一阵阴风袭来,围观者顿觉寒毛倒竖。
一阵小孩尖利的啼哭声传出,有人晕倒在当场,有人惨叫连连,四下奔逃。
依旧站在原处观看的,要么已经被吓得手软脚软,挪不开半步,要么就是天生胆大,想趁机猎奇。
喜莲她们几个大人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定在那里,个个吓得脸色雪白。桂兰倒是没忘了伸手去遮冰语和翠夏的眼睛,可是她们姐俩并不害怕,反而拨开桂兰的手,看得津津有味。
秋云自是不怕的,倒是细雪尖叫了一声,躲在喜莲身后,再不敢露头。
珍儿和宝儿对大人摸骨看相毫无兴趣,早已退到黄莺儿身后,玩起刚买的玩具悬丝傀儡来,对前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直到发现周围情况有异,这才收了玩具,也想挤到前面看个究竟,好在黄莺儿及时醒过神来,忙一手紧捂住一个孩子的眼睛,不让他们瞧见。
“何方游魂野鬼,速速报上名来!”巫女又喝道。
话语刚落,那枯骨果然开起口来,声如空谷回音,飘忽不定,经久不绝。
“吾乃金石村邹氏之女小宛。前年忽遭变故,家中茅屋尽数焚毁,父母弟妹皆亡,小女愧疚难安,无法独自成活,自缢于村后山林里一棵歪脖树下。”
“然魂魄不见容于阴曹地府,只得四处游荡,暂附于花木、灵畜、小儿之身。”
“昨日因所附小儿夭折,正惶然无所依,偶遇宋家女儿黑甜,心甚喜之,故附上其身,只与她的魂魅共处一室,并无作恶。”
“何故遭此大难?你又为何愧疚难安,乃至自缢而亡?”巫女问道。
“说来实在惭愧。我早年与同村刘家大郎定亲,收了他家的聘礼。后来刘家屡遭变故,先是父母相继离世,幼弟又染重疾,请医用药,耗尽家中资财。”
“期间我已移情他人,爹娘亦不忍让我嫁去刘家受苦,便与刘家商议退亲之事。谁料当初刘家为下聘礼,已将小女儿卖与大户人家当小妾,故而死活不肯松口。”
“偏巧我那中意之人上门提亲,爹娘便一口应承了下去,心想着偷偷将我嫁了,生米做成熟饭,打量他刘家也无计可施,到时再退了他的聘礼。”
“没想到那刘家大郎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加上幼弟夭亡,家中已无亲人,伤心加气恼,一时痰气上涌,迷了心窍,竟在深夜携了尖刀,冲进我家,刺死我爹娘和弟妹……”
那枯骨说至伤心处,竟抽噎呜咽起来,凄然若绝,天地同泣,令人毛骨悚然。
“那刘家大郎尚觉不解气,放火烧了我家茅屋。四处寻我不到,又遭官差追捕,一路逃到山中,走投无路之时,挥刀自尽!”
“我因邻村姨娘生病,去她家帮忙照顾,一夜未归,侥幸不死……”
“原来如此!”巫女说道,“自尽之人,终坠鬼道。你生前连累家人,死后还要作怪生人,何其可恶!速速离去,那棵歪脖树才是你的栖生之地!”
“不然,我定打得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那巫女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朝黑甜一挥手,又是“砰”的一声闷响,随着那股赤红的烟雾消散殆尽,异香亦随之淡去,一时云开雾散,太阳重又冒出头来,大家猛然清醒,发现面前那具枯骨已然消失,只有黑甜懵然站立。
巫女又问黑甜:“你感觉有何不同?”
黑甜目光呆滞,似乎尚未恢复,却还是顺从地开了口:“只觉身子一下轻泛了许多。”
人群中顿时又传出一阵哗然之声。
边上有个妇人推推喜莲,说:“巫女已为你家姐儿驱鬼,赶紧多多打赏才是正理!”
喜莲这才回过神来,哆嗦着一双手,将荷包里的银钱悉数取出,还觉不够,又将黄莺儿、秀芝和桂兰随身带着的银钱都拿了来,捧作一捧,走过去哗啦啦放进木匣子里。
她见黑甜仍僵立原处,忙拉着她走回人群。只觉那双小手冰凉似雪,人又不言不语,不禁有些担心,问她道:“黑甜丫头,你感觉怎样,可还好吗?”
黑甜点点头,如同杖头木偶一样,说:“黑甜无恙,大舅母不必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