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接过钱说:“我手里的绣活儿马上也好了,上次有县上的有钱人家要嫁闺女,定的帕子多,我多接了些,再加上几双鞋面,差不多能卖四百来文,你打两份散工太劳累,身体要紧,我再接点儿绣活儿,半月咱们就能还上。”
麦囤把头埋在双腿之间,无力的说:“是我没用,连你们娘几个都照顾不好。”
张氏摇了摇头,问麦囤:“你们都回来了,根儿呢?根儿怎么没回来?”
麦囤看了看天说:“爹准备要翻盖堂屋了,买好了脱坯的工具,准备烧砖盖瓦房,让根儿和麦仓去货铺拿工具。”
“盖瓦房?这得多少钱啊?有钱盖瓦房,给穗儿看病的几百文钱却没有?穗儿还是他孙女吗?”张氏的眼泪开始啪啪的往下掉。
麦囤的头更低了,声音带着苍白无力地说:“哎,是我没用。”
麦仓和麦根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把工具放好,麦根跑到屋里看妹妹,看见妹妹醒了,高兴的问:“妹妹,你头还疼吗?下次麦香再欺负你,你来叫哥哥,哥哥替你收拾她。”
麦根跟麦囤有五分相似,比麦囤白净,肤色遗传了张氏,一口稚嫩的童音,还没有变声。被一个小正太关心,芯子是老阿姨的麦穗有点儿心虚,只能对着小正太点点头。
家人到齐了,开始吃晚饭。张氏有点儿赌气,也要照顾麦穗,拿着饭进屋来吃。
李氏指着进屋的张氏恶狠狠地说:“没规矩少礼性。”
麦囤看了他娘一眼,没说话,低头吃饭。麦仓给她娘夹了一筷子菜说:“娘,别说了,吃饭吧”
李氏看着麦仓,满脸笑意的问:“你今天定亲,你丈人提啥要求没,人家可是财主家,规矩多,人家说你就听着,回头带着你媳妇儿去镇上首饰铺子看看,给人家买两件首饰,听说镇上都兴这个。”
满仓很兴奋,脸红红的跟李氏说:“行,谢谢娘”
李氏慈爱的说:“跟娘还这么客气,回头找你爹拿钱去”
麦朵拉着李氏的袖子轻轻的晃着:“娘,我也要,麦婷也刚买了一对银耳钉,可好看了,我也要买”
“好,买,买,哪儿也少不了你!”李氏用手指点着麦朵的额头,声音却充满了溺爱。
麦囤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氏娘仨的对话,看看李氏,又看看老麦头,深呼吸,咽下一口怒气问道:“爹,你们不是说没钱了吗?你们不是说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吗?”
老麦头没说话,点了一袋子旱烟吧嗒吧嗒抽着,李氏则拿筷子敲着麦囤的头说:
“怎么?质问你爹娘啊?麦仓刚定的亲,又在在木材铺做工,跟他丈人家三天两头的打交道,不需要买点儿礼品去看看啊?你妹子也要出嫁了,不需要买点儿首饰装扮啊?你怎么就看不得你弟弟妹妹好呢,啊?麦穗那死妮子不是好好的吗?下午还看见她跟她娘聊得欢天喜地的,人活蹦乱跳的,用什么药,看什么郎中!”
麦根看他奶奶继续用筷子敲着他爹的脑袋,就用手去挡。李氏没有停下,用筷子敲麦根的手:“你也来反我啊,一个一个能耐了”
麦根的手立马起了几道红红的檩子。麦囤眼睛红红的盯着李氏:“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根儿到底是不是你亲孙子,你怎么就能下去手?”
李氏手一顿,眼里闪出一丝惊慌,撇了撇老麦头,然后坐到炕上手握着脚脖子开始嚎:“老天爷啊,没法活了,知道你这个样子,小时候该把你按到尿盆子里淹死你啊。”
老麦头把烟袋锅子往桌子上磕了磕说:“行了,别嚎了,吃个饭都吃不安生。老大,你弟弟娶媳妇,你妹妹出嫁,哪儿哪儿都要钱,一个铜子儿掰成好几瓣花,没让穗丫头请郎中,是觉得一点儿外伤不打紧,村里的孩子,谁没有这儿磕着哪儿碰着的,没见几个去找郎中的,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有点钱烧的。行了,吃完了就回去吧,天天吵吵够烦的。”
麦囤带着麦根回到西屋,张氏轻抚麦根布满血檩子的手:“怎么打这么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跟打仇人似的?”
麦囤看看麦根的手,看看麦穗的头,心里异常难受。
张氏看着跟麦囤说:“他爹,咱们分家吧,跟他爷爷说分家吧,哪怕出去住窝棚,我都觉得比现在舒坦。”
麦穗看着伤了一多半的家人,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没有遇到懦弱的爹和包子娘,但是这奇葩的爷爷奶奶是遇到了。都说爷奶爱大孙,父母疼幺儿,爷爷奶奶幺儿是疼了,可是却没爱麦根这个大孙,这老太太得使出多大力气才能敲出血淋淋的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