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煜北拉着晋安然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远远就看到小广场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怪不得一直到排练结束都没见她,原来在外头站着。晋煜北正要走,却看到那人影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
刚才他听到其他家长窃窃私语,说教室要被停租。看来,她又遇到难事儿了。想想刚才被那个瘦高个儿责难时候她坚强的样子,再看看她现在一个人形单影只偷偷哭泣的背影,晋煜北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有点酸,还有点……疼。
他咬咬后槽牙,忍住心头泛滥的酸涩滋味。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原本有些萧索颓唐的背影突然蹲下身,等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的后背挺得更直,头微微昂起,黑色的发丝被灯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很快转过身来。晋煜北没料到,被抓了个正着,拉着晋安然就往停车的方向走。谁知晋安然却突然撒开他的手,朝桑茜跑过去。
“桑老师!”
声音清脆明亮,带着鲜活的喜悦。
是啊,不论怎样,她还有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她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
“下课啦,不早了,快跟爸爸回去吧。”桑茜特地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
但那一丝鼻音,还是没逃过晋煜北的耳朵。
他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跟桑茜说话,想了想,只能扯着嘴角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解救了晋煜北的片刻尴尬。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陈婉莎”三个字随着屏幕忽隐忽现。
总算知道回电话了,晋煜北微微皱起眉头。
但随着电话接通,他的眉头越拧越紧。
“你在哪?”
“你哪都别去,就在那等着,我这就过去。”
……
“爸爸,怎么了?”晋安然被晋煜北的眼神吓到,忍不住怯怯地问。
“爸爸有点急事。”晋煜北为难地看了眼晋安然,又把视线投到桑茜身上。他从不轻易开口求人,但眼下实在是……
“有急事吗?要不然把安然先放我这儿,我正好一会儿没课。”
桑茜迎向他的目光,温和而坚定。
晋煜北默了默,蹲下身低声对晋安然道:“安然,你在桑老师这等爸爸一下,爸爸很快就回来。”
重新站起身来,他低声道:“谢谢。”
“不谢。”
桑茜展开笑颜。她的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有些可笑,也有点可爱,像是受尽了委屈。可她的笑却依旧真挚赤诚,鲜艳夺目,像绿草丛中唯一盛开的花儿。
*
晋煜北回来,是两个钟头之后。
老师们都下班走了,只有桑茜陪着晋安然。两个人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笑着闹着倒在大厅一角的几张懒人沙发上。
看到这一幕,晋煜北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
刚才他冲到酒吧门口的时候,陈婉莎被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孩子围在中间,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是被灌了酒还是灌了药。
晋煜北不敢往深处想,更不敢耽搁时间,冲过去就把陈婉莎架了起来。可是酒吧那种地方本就是是非之地,那几个年轻男孩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二话不说挥着拳头就上来。
四打一,饶是晋煜北练过几年散打,眼下也没什么胜算。后腰和腿都挨了几下,晋煜北跪趴在地护住胸口的陈婉莎。虽然心里恼她不该来这种地方,但还是不能让她受欺负。
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过来一节扫把杆,晋煜北怒吼一声站起来。几个年轻男孩被他眼里的愤怒吓了一跳,愣神间就挨了晋煜北几闷棍。
夜巡的警车响着警笛越来越近,几个男孩叫嚣着四散逃跑。
晋煜北扔掉棍子,把陈婉莎横抱起来。
到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药物反应,晋煜北陪着她输了两瓶液,陈婉莎才慢慢清醒一些。
离开医院去接晋安然的路上,陈婉莎哭了一路,晋煜北阴着脸不说话,一直到停稳车,才扔了一句“在车上等着”。
同样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看看人家桑茜,再看看陈婉莎。晋煜北知道不该这样比,可心里到底有个衡量。不能再由着她了,否则早晚毁了她。
*
心里的郁结,在听到安然喊“爸爸”的一瞬间被化解。桑茜也朝他看过来,可她的眼神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转为疑惑。
“安然爸爸,你怎么……”她站起来,走到晋煜北面前。
这男人打架去了么?T恤上一团一团的污渍不说,眉骨肿起老高,裤子也破了几个口子。
在桑茜疑问的目光下,晋煜北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尴尬极了,清清嗓子,又清清嗓子,才缓缓道:“刚才有点事。”
是,我知道你有事,不然也不能弄成这样子。桑茜心里想,但嘴上什么都没说。
晋安然也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孩子哪里见过这种程度的伤,她以为她爸像电视剧里演的似的受重伤要死了,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晋煜北更加尴尬。他忙蹲下身想去安慰孩子,可偏偏被揍了几拳的腰正疼的要命。“嘶”地吸了一口凉气,他勉强咧嘴冲着晋安然笑。
“别笑了。”桑茜忍不住提醒他,“你这笑也不怕吓着孩子。”
说着,她熟练地帮晋安然收拾好书包,转身对晋煜北道:“走吧,我陪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