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琛忙站起来把人拦住,笑着说:“大哥不是已经答应帮我照顾丞相了么。”
牧瑾斜眼儿看他,牧琛脸不红气不喘的和他对视,片刻后,牧瑾率先移开目光,低声道:“好吧。”
仅仅是几秒钟的对视,他的心脏就有些受不了了。他心里酸酸的想,从小到大,但凡你二皇子牧琛看上的东西,谁有胆量跟你抢?就算是太子之位,你没开口说不要之前,也有贵妃和大将军替你牢牢把着。
……
在宫里的生活,幸而有太子在。太子比时沐清年长五岁,已是通晓一些事情的年龄,这些年里,关于他父皇的宫闱之事影影绰绰听了不少传闻,心里感到羞耻而恶心。出于一种野兽的本能,他将时沐清,这个长的像花一样娇嫩的弟弟护的十分牢靠。
老皇帝只得手那一次,却给时沐清留下永生难以磨灭的阴影。十年后,二十年后,他始终觉得那座他日日在里面朝见皇帝的大殿,挂着正大光明匾额的大殿,晨曦暮晓的日光皆能照射进来的大殿,是一座阴冷潮湿的牢笼。
梦里,时沐清变成一棵树,在牢笼里生根发芽,将自己的根系牢牢地扎入地板下面。他的枝丫生长着,蔓延着,触角似的嫩枝攀上金灿灿的龙椅,将它缠绕、覆盖,永远的毁灭。
忽然外面传来宫人惊慌的声音:“走水了,承明殿走水了,快来人呐……”。
时沐清“活”了过来,跌跌撞撞跑出去,东边承明殿的方向已是火光冲天,熊熊大火将半边天空染成红色,焦糊的木头味弥漫在空气里,不停地有宫人从他身边奔跑过,口中呼号着。
很快,那声音变了,变成另一种更加惊惧凄厉的喊声,“梁军打进宫了,梁军打进宫了,啊,皇上……救命啊……”一个马上的士兵扬起屠刀,将宫人的头颅斩下。
鲜血溅到的时沐清的脸上,他抹了一把脸,拔腿往小皇帝所在的承明殿狂奔,嗓子眼儿里都是跑出来的血腥味。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来晚了,已经迟了,他来晚了……
时沐清跑到大殿门口,牧琛站在台阶上面,一手拎着滴血的剑,一手将新鲜砍下的严铮的头颅抛向他,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痛到心神俱裂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床上昏睡的人发出一声悲鸣。他睁开眼睛,迷蒙的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很快又跌回烟雾弥漫的梦境里。
他又回到奔往承明殿的路上,有个声音不停催促他,快点,跑的再快点,严铮不能死,大越的国君不能死啊!
这回他没有迟到,他赶到大殿门口时,牧琛正扬起屠刀,满脸狰狞。
时沐清大呵一声,“住手!”
牧琛停下动作,看向门口的人,说:“原来是大越丞相来了。”
“今天,我要在这里杀一个人,是你,还是他?”牧琛站在那里,仿佛从地狱攀攀爬上来的恶鬼。
时沐清看向披头散发失去意识的严铮铮,国破山河在,大越不能失去国君,哪怕是一个被俘虏的国君。他看着牧琛,没有一丝犹豫,说:“我。”
牧琛举剑就向时沐清劈来,时沐清闭上眼睛,心里是坠入无边地狱的恐惧与绝望。
剑刺破血肉的痛感没传来,时沐清先被自己吓醒了。
他睁开眼睛,觉得神智很清明,身体有种种劫后余生的轻盈感。
房间里光线昏暗,他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背对着自己,低着头摆弄东西,十分专注。能够目视到的右半边侧脸颊温润清雅。他凝视着端详了一分钟,心里感觉很妥帖,就像来到一潭幽泉旁边,给燥热了一整天的心脏注入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