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有什么办法证明你长大了呢？”菲芮看着里欧红红的眼眶。　　　　“我……”里欧听完菲芮的问话，将头低了下去，但是菲芮看见他的前襟有了几滴湿痕，“菲芮姐姐，我很自责。我……我明明当时就在你旁边，但是我连一个基础的魔法都没使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抓走了。我看见有圣骑士去追，我自己却站在原地，心里甚至想着‘他们会救菲芮姐姐的’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明知道崔克神父的解释和我看到的不一样，可是我没法反驳他，因为我当时根本没勇气去第一现场……我明明学习了那么多魔法了，还没被他们称之为天才什么的，我却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菲芮听着里欧梗咽地说完，抬手放在了男孩的发顶上。　　　　“里欧。因为那些是你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菲芮说道。　　　　“不，不是的！我可以做些什么的！”　　　　“也许你可以做，也许你做了也只是添乱而已。”菲芮的语气依旧很和缓，“你看，如果说能做的事情，我在当时能做的比你还要少。我根本没法自救，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心里无法接受那种无力感，还可以回到学校，用自己的能力去查资料找真相。而我，除了被动接受他们对外的解释，还能做什么呢？谁会相信我说的话呢？我只不过是个突然被劫走然后吓坏了的小孩子而已。被救下来，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不是这样的！这样……这样是不对的。”里欧眼底还蓄着泪，却赶忙抬头反驳菲芮，“那个东西很危险，菲芮你当时也很危险！”　　　　“那么，谁会听我们说呢？里欧，你对爱莲娜阿姨说得出口吗？或者说你的舍友艾克，你对他说出口了吗？”菲芮环视了一圈四周的书籍，“你坐在书堆里不休不眠的研究，不就是因为对谁都没法说出口吗？所以你才想找出一些佐证来让别人相信你。”　　　　里欧从家里逃到学校后，除了和大量的书籍作伴，他像是躲避什么似的，没有跟别人说过一句话。此刻听菲芮这样说，年纪不大的男孩真的感觉气势颓废而自己毫无用处。　　　　“里欧，如果你想让别人相信你的话。你得站得高声音又大，他们才会停下脚步来听一听。但是那种位置，很多人都想爬上去。到达那里的过程，不是耗费几天的时间就可以完成的。就像现在的我们，不会一夕之间就长大了，变成人人认可的大人。”菲芮像是玩笑一样地加了一句，“或者，你也可以研究一种魔法，让所有人一听你的声音就什么都相信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里欧才一本正经地看向菲芮，说：“言灵魔法是被禁止的，菲芮姐姐。”　　　　“好好好，你是魔法高材生。我才不懂这些。”　　　　看着他一秒回归小学究的状态，菲芮知道，男孩子在心里用什么理由说服了自己，她大概也不用再劝下去了。说实话，她自己也没到达可以给人讲道理的高度上，与其说是安慰里欧，不如说是在劝服自己。　　　　变成别人的认可的“大人”这件事，本身就没有实在的标准，而成长，更不好说是一旦需求就会被提供机会的事情。不过有这种不甘心的感觉，说不定就是获得成长的起始点。菲芮希望不管是自己还是里欧都能记住这种不甘心的感觉，不会长成一个看上去一把年纪却“心安理得又麻木不仁”的差劲的大人。　　　　菲芮起身，对里欧说：“爱莲娜阿姨很担心你，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回家一趟比较好哦。”　　　　“嗯，好。”里欧犹疑了一下，扯了一下菲芮的袖子，“你要走了吗？”　　　　“啊，嗯，一直呆在你的宿舍也不大好。”菲芮很希望朵拉那样的人在这个宿舍区里不占多数，“再说，你这里，是不是应该好好收拾一下了？”　　　　“菲芮姐姐，你之前明明说不是来做客的。现在倒开始嫌弃了。”里欧瘪瘪嘴。　　　　“我虽然不是来做客的，但是这里像是住人的地方么？”菲芮挑剔道，“多亏艾克是个脾气还不错的少年，作为室友真的很宽容你了。”　　　　“……他一学期又不来住几回。”里欧嘀咕，“你又知道艾克脾气好了？怎么呢，是他带着你过来的吗？”　　　　“对呀，毕竟我不认识路嘛。他很热心地带路了。”　　　　里欧腹诽着“也不知道是热心还是居心不良”，嘴上却说着：“他这个人对异性‘平易近人’也算是他的优点了……”　　　　里欧话音刚落，宿舍门就被打开，艾克笑眯眯的脸出现在门口，问道：“嗯？在说我什么？”　　　　“说你非常的-乐-于-助-人。”里欧斜眼看着回来得“很及时”的艾克，“谢谢你把菲芮姐姐带过来。”　　　　“不客气，我和菲芮也算朋友了，举手之劳而已。”艾克微笑着看向菲芮，“菲芮你要回去吗？还是去研究区那边？我送你呀。”　　　　里欧赶在菲芮开口前替她回答：“不用了，我送就好了。”　　　　“哇，你这样疲惫不堪的样子就不要往外跑了吧？”艾克关心室友道，“好好休息一下如何？我之前都劝过你了。倒是菲芮来了，你突然变得有精神了。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我觉得精力很充沛，艾克你是不是眼神不大好？还有你的用词啊，真的应该多读点书，有用错了哦。”里欧在菲芮看不见的角度冲对方翻了个白眼。　　　　“我倒是觉得我用的挺恰当的呀。”　　　　稍微觉察出点什么的菲芮虽然觉得自己的猜想可能不准确，还是决定先掐掉两个男孩子你来我往的话头，插嘴道：“里欧，你不要送了。赶紧开窗通通风，喝点水，然后好好睡一觉。”　　　　“那我送你，走吧？”趁着里欧还没抗议什么，艾克赶忙接话道。　　　　“不，不用了。路我已经认得了。自己回去就好。”菲芮拒绝了艾克的好意，“不过，谢谢你对里欧的照顾，希望你们以后也能互相关照。”　　　　“啊，唔……”　　　　两个男孩就这样目送着菲芮不容拒绝地自己走了。　　　　艾克瞥一眼宿舍的环境，嫌弃地对里欧说：“你是准备把图书馆搬空吗？还是拿书本做地板比较符合你高材生的名号？这个样子的宿舍实在是让我不好住啊。”　　　　“啊，不好意思。忘记你一看书就头疼。”里欧不咸不淡地回答，“艾克少爷准备挪窝到学院里住了吗？这样的小地方不说，很多小姑娘说不定会蜂拥而至哦？不过，您这么乐于助人的人一定不会嫌烦的吧？还有啊，您愿意帮我把这些书还回去吧？我们是朋友，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呀。”　　　　“你跟朵拉呆久了……说话方式跟她一模一样……”的刻薄。艾克觉得自己应该拿个留影魔法把里欧的样子录下来给菲芮看，对方一定会对里欧很幻灭。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我要休息了，艾克你随意吧。”　　　　艾克被里欧梗了一下，决定做个坑朋友的坏男孩：“那我去跟朵拉说一下好了，她很担心你，要不是她叫我来看看你，我才不来学院呢。现在可是放假时间。”　　　　“那你跟朵拉说去好了。”里欧不太在意地回答。顺手清理了一下书，然后合衣往床上一趟。　　　　艾克嘴角微翘，他一定跟朵拉好好说，顺便形容一下里欧“面容憔悴”的模样。　　　　“对了。”里欧躺在床上含糊地说了一句，“菲芮姐姐让我开窗通风的，麻烦你把靠你床那边的窗户稍微开个缝。”　　　　艾克看了看到达窗户边一路阻碍自己的书堆，又看了看似乎已经睡着了的里欧。无奈又认命的清理出一条路径去开窗。还不忘翻出一条毯子来给里欧盖上。等走出宿舍到了楼下的时候，艾克才后知后觉地想，他明明应该做个坏人让里欧被吹感冒算了，这样菲芮来探病的话，自己说不定还能再见人家一面。　　　　看来他真的太“乐于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