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温继续往下写,然后毫无疑问成功卡在了下面一道题上。
她写数学题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稀里糊涂瞎算,看题面给出的数字加减乘除能不能得出一个结果。
答案写上去的时候,心里的想法是“搞不好就对了呢。”
这个年纪的夏温最不缺莫名其妙的乐观。
原本趴在桌子上写字的人现在已经站了起来,像是老师傅写毛笔字似的,不管写得如何,样子得做出来。
夏温写下一个数字之后,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沈雪屿的表情。
对方好像皱了一下眉头。夏温心里嘀咕。
然后她用铅笔头上的橡皮擦了擦,又填了一个数字。
对方的表情似乎更沉重了。
还是不对吗?
夏温的脸快要皱成一朵重阳节的菊花了。
就在纸再次破洞之前,沈雪屿看不下去了。
白皙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题干:“这是单元练习题。”
夏温抬头皱眉,小孩子光洁的额头压出褶皱来,大眼睛,大问号。
沈雪屿胯骨松松靠在桌沿上:“单元练习题反复在考察同一个知识点。“
“哦。”夏温擦掉橡皮,开始咬笔杆,似乎这样子解题灵感就会播撒在自己身上。
“你还是先把教材上的范例多看几遍再写吧。”沈雪屿第一次遇到如此不开窍的小姑娘。
夏温本能地点头,想要翻书,但是她身边没有教材。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比平时拿到不及格的卷子还要让人难受。
题目做不下去,又不能按照沈雪屿的指令进行下去,没有了顺理成章的伪装,夏温有点无所适从。
她将自己的头埋得很低,额前的碎发长了,有点扎眼。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斜对面的教室似乎在上语文课,朗朗的读书声传出来。
小女孩的悲伤说来就来,也许是刚才积累的委屈,也许是面对沈雪屿的羞愧,有一种她无法负荷的情感倾轧而下。
一点清泪啪嗒落在铅笔写成的灰色数字上,很快就晕染开。
眼眶包满了泪水,漆黑的睫毛被打湿粘在一起。
沈雪屿的人生经验里只有沈安安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哭号,通常是她无礼要求不被大人接受的时候。
对于小孩子的泪水,她向来都不喜欢。
如果是沈安安,她还可以训斥几句,但是面前这个小孩是别人家的。
她颇为无奈地问:“怎么了?”
夏温低低的啜泣因为这句话大有燎原之势,她的皮肤不算白,两只眼睛却意外很大很亮,此刻因为泪水而晶莹剔透,泛着红色。
她抬起头,再张嘴就变成了哽咽:“我没有——撒谎,我没有——打翻红墨水。”
声音委屈极了。
沈雪屿想到了刚才沈安安的话:“温温是被陷害的,她自己都是受害者。”
沈安安是一个不靠谱的性子,但是却很少会在这种问题上说谎。
小孩子之间的纠纷,沈雪屿并不关心,她从一边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夏温:“我不是老师,对我说,没有用。”
纸巾无人接受。
夏温的心底却有一种冲动,她想告诉沈雪屿,我更希望你相信我。
但是她说不出口,这样的感情她连自己都无法解释。
只能越发着急地红着眼睛,像一只兔子一样认认真真盯着沈雪屿看。
被看的人即使心理素质再好,还是有点承受不住。
夏温眼眶的泪没蓄住,滑落脸颊,女孩子用手背粗暴地抹开,结果牵扯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沈雪屿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然后她将手里的一坨纸巾直接怼到了夏温的脸上。
巴掌大的小脸被堵了大半。
夏温眉毛皱起,就着纸巾醒了鼻涕和眼泪。
声音挺大。在无人的办公室更明显。
沈雪屿的手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木着手臂丢到了最近的垃圾桶里。
顺应本能做完这些之后,夏温才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些不够优雅,她迟疑地往沈雪屿旁边的位置走了两步。
对方本能后退,伸出一只手指抵住了她的额头:“有点脏。”
夏温:“唔……”
自己被嫌弃了。
一大一小对峙的时候下课铃响了,沈安安和江念先于老师们来到办公室。
沈安安在办公室的窗口挥手:“温温,老师让你回教室。”
江念走进办公室还了书,对一旁的沈雪屿微笑:“任务圆满完成,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