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杨连连皱眉,这会见莫仕真也来横插一脚,心头猛跳,忙上前道:“隔岸观火,势必会引火上身!先生此前已然屠戮一城,我楚国被传暴戾凶残,本就是乾宋等诸侯国的眼中钉,若再次如此行径,即便占了周国土地,也是自取灭亡!”
那看着莫仕真的神色,带着满满的厌恶:“先生既已归顺王上,那便是楚国臣民,合该以国家百姓为重,莫生事端!”
许杨的话,说的毫不客气,直接针对到莫仕真。人人都敬他如神,可自从莫仕真眼也不眨地屠戮了一座平洲城的无辜百姓后,许杨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莫仕真面上仍旧一片温婉,可那含笑的眼眸中,却藏着一片邪佞:“许丞相此言,过于危言耸听了。楚国战力,若吞得周国那方富饶矿产,未必不敌乾宋。许丞相怎么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呢?”
许杨冷冷板着一张脸轻哼,莫仕真轻摇羽扇,笑着继续说道:“此前我从周楚两国边境归来,许丞相便屡屡针对于我,如今这么好的时机在前,许丞相怎么还是要拦着?也不知,是纯纯对我不满,还是……对着别的谁?”
莫仕真的这话出,许杨立时便感后背发凉。
果不其然,上首的楚萧面色沉沉,目光如一条毒蛇一般定在许杨身上:“丞相大人,破平洲是孤的旨意,怎么?丞相大人这是对孤之令有所不满?”
堂上何人不知,莫仕真瞒着楚卓儒私自行动,是得了楚萧首肯的,莫仕真这话,直直就将许杨拉到楚萧面前鞭策,他要敢有半点承认的意思,后果可想而知。
“王上明察,老臣绝无此意!”
许杨立时就朝着王座上的楚萧跪下,他身后的孙儿也跟着一同。
“哼!”
冷冷一声哼出,已然昭示楚萧的不满。
“丞相大人,您字字句句怎么都偏着那周国?一次也就罢了,若是次次如此,若非记着丞相大人您是我朝三代元老,本殿下都要怀疑,丞相大人是不是敌国细作了。”
楚萧的面色,已阴沉得可怕。
“许丞相,我知你不服于我。后辈踩了您这前人一头,您有怨怼我自是理解,可许丞相合该知道,我若是想,您这丞相之位,我可随时能坐。”
莫仕真看似漫不经心的轻飘话语,却是连着太子楚子墨,一刀皆一刀地朝着许杨致命袭来。
许杨再是如何淡定,此刻被接连施压,额头也出了一层冷汗。
“许杨……”
楚萧此前的那点对着许杨的敬重,此刻早已烟消云散,此刻眼中只有满满的暴戾与怀疑,直呼其名道:“如果你嫌这丞相做得不耐烦了,孤不介意换个人来!”
“王上息怒!老臣绝无二心!”
许杨被莫仕真连同楚子墨摆了一道,这二人如今却又是最得楚萧器重的,他除了赔罪楚萧,免其一怒之下降罪家族,竟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向颇受敬重爱戴的三朝元老,却当着百官之面,朝着楚萧磕头告饶,无尽的屈辱之感铺天盖地朝许杨而来,然他除了咬紧牙关受着,别无他法。
“丞相大人言重了,您的忠心我们有目共睹,只是丞相大人三番两次有向着周国之意,我是个心直口快的,也只是将心底疑问问出来罢了,不必紧张。”
莫仕真居高临下,嘴角扯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对跪着的许杨说道。
“你……”
然许杨方一脸怒意要开口,却是被后头的那俊雅青年拉住衣袖,朝着他摇头,瞬间平复下来心绪。
对于这招激将法,许杨不曾跳进,莫仕真还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垂眸扫了眼许杨后头的青年。
“隔岸观火,唇亡齿寒,莫先生博学通古今,想必不会不明白此间道理。许丞相也是思虑甚切,一时言急,若有得罪太子殿下与先生之处,敬代为赔罪。”
许敬,字道宁。乃许杨嫡长子所出嫡子,自幼聪慧谦和,在楚国上下皆有美名,如今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未曾靠着许杨帮衬,便一路高进。
此刻,他端正跪在众人身前,面色宁和,既无羞恼怨恨,也无算计奸邪,不同于莫仕真,那温润如玉的神色中,偶夹着疯狂与残嗜,从始至终,许道宁的神情都是坦坦荡荡,半分杂质未含。
这是一个真正的翩翩正人君子,清朗俊逸的良家郎儿。
许道宁说话不急不缓,但句句清晰,他的声线也偏柔和温润,如一方清泉,不光消了许杨的怒火,还散了楚萧面容上的不少阴霾,瞧着也不再那般黑沉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