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七章 上京(1 / 2)非典型旺夫娘子首页

当航船从江东门缓缓驶离,昨夜微霜,城树催寒,两岸犹有砧衣声,姮芳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剥离了。南京城桓墙矗立,静默无言,可这一年来遇到的人,外祖父、三叔三婶、连胜泰、陆翧、明惠姑姑……都如走马灯似的在脑中盘旋,流连不舍。

南京不知不觉成了自己的另一处家园,是昇平桥烟熏火燎的灶台,是洪武坊虎虎生威的棍法,是三山街的油墨书香,也是二十四桥风月,柳烟花雾销魂。

“小姐,你在望什么呢?城头都看不见了。”

“我在望小院里刚种下的桂树,也不晓得开花时是什么颜色。”

“不是说了金桂么,难道我们又被花匠骗了?”

“头一次去买东西总是会被欺生的,反正咱们几个都是外行,拿丹桂充金桂咱们照样开开心心买回去。”去了京城也会被欺生的,想要由外行变内行很难,想要融入一个新环境也很难。

其实姮芳很怕北上京师,前世父亲失察继母伪善,饶玉姑姑看似怜惜,不过是将她当做复仇的筹子,孤苦无依又满心怨怼,年纪轻轻已显暮气。

她唯有不停给自己鼓气,这一世母亲没有宗牒除名,她还是二房嫡女,外祖父重获重用,骆展鹏也没被笞亡,一切都有所不同,而自己坐拥两间收益不错的铺子,山穷水尽也不怕没有退路。

“小姐,用些茶食吧。”红蓼、白萍都是八九岁年纪,在香蒲手下调教半日还生嫩得很,不过两人都会说几句北方话,也出过远门,路上经验丰富。

香蒲准备了枣泥糕和菊花窨茶,“还是你想得周到。”

“坐船什么都好,就是太慢了。”

“入冬水枯,走旱路的确更快,只是到了山东地界怕遇上响马。”红蓼怯生生的回话,骆姮芳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难怪老爷选了水路,这下子没法顺路回铜山看看了。”

“是啊,听说明岚的未婚夫似乎放回来了,也来不及恭喜她了”。这女人一多,就聊起来没完,闲时还能摸个叶子牌,也不怕人手不够。

***

而骆德昌则是一副兴致冲冲,遐想人生得意,借樵风送,“欲升海底珊瑚树,不藉沙边舴艋舟,不如几时能抵达京城。”

“官船的话一个月左右,咱们这摇橹船可就不好说咯。”

“有何不好说?”

船老大用手巾擦了擦汗,咧嘴道:“摇橹船一看就是民夫所乘,闸官拖拖拉拉不给放行,自然多耽误工夫。”

此时,船身一阵颠簸,姮芳回头看见船老大落了帆,“瓜州坝到咯。”

以前经过淮安钞关,对过闸的顺序大致有过了解,这次又有幸见到了盘坝的过程。

江南的漕粮由粮官监押到各地的水次仓,而江北三总、南京总等卫所则在瓜州和淮安等候兑运,从瓜州至江南需要过江,为节省船力、人力,官军便雇佣了民船到江南水次仓,领到漕粮再搬运上漕船。

这看上去繁复且不合理的过程,也给江南田赋带来重负,每石的米粮要多缴六升的过江米和七升的雇船费,合计一斗三升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