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唱到“爱”字的时候,他的声调猛地升高,手也猛地升高。唱到“你”字的时候,声调又猛地降低,手也不自觉地往下一挥,连带着将他的身子一甩,差点摔倒在地。
朱欣月连忙将他扶起,急道:“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朱阳锦才十二岁的老脸一红,摆手道:“没事没事,调起高了。”说罢朝脱脱不花笑道:“我唱的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身处大漠草原的感觉?”
脱脱不花一言不发,再次闭上眼睛偏过了头。
“切,不懂欣赏。”朱阳锦转向妹妹,看着她的眼睛期待的道:“怎么样,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朱欣月犹豫片刻后道:“欣月没去过草原,欣月还以为,哥哥的嗓子昨晚吃鱼的时候卡着了。”
哼。
脱脱不花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不知是在表达冷笑,还是在表达轻蔑。
朱阳锦脸皮厚的很,拉着她重新坐了下来道:“没事,哥哥以后带你去草原,你就知道了。这样,声调太难,我给你表演个呼麦。”
他将手放在刚有个形状的喉节处,张大嘴,从喉咙里面发出声音:“啊......咿......哦......麻袋一袋油,摇头的麻袋一袋油......”
刚才朱欣月虽然觉得曲调怪异,但歌词还算能听得懂,现在他唱的,就连歌词都听不懂了。又不好打断他,只是睁着双大眼看着他。
朱阳锦自觉唱的不错,闭着眼睛陶醉着,却不知道脱脱不花眉头紧皱,面色变换数次,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嘴,发出了从被俘获到备倭军后的第一声:“哦吼吼......咿......嘟奇个嘟......”
他发出的声音和朱阳锦有些相似,但比他要更高,更像是呼麦,光是听着,就有一种身处草原奔驰的感觉。
朱欣月瞪着眼看着他,嘴巴长的老大,这么多天下来,她还以为脱脱不花是个哑巴,没想到他还能发出声调呢。
朱阳锦则是停下了自己的表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坐在板凳上看着他。
脱脱不花的声音越发高亢,嘴里唱着旁人听不懂的歌词,仰头看着天花板,仿佛这里不是书房,而是广阔无垠的草原,此时的他,正骑着马在草原上狂奔。远处是庞大的羊群和如繁星般点缀在草原上的蒙古包。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门被猛地推开,负责守卫的士兵冲进房间,手中的火铳已经举了起来,但进门后,他看到脱脱不花仍是被锁在椅子上,张大着嘴仰天长啸。而朱阳锦和朱欣月却是坐在两个小凳子上,回过头看着自己。
“这......”那士兵方才听到脱脱不花的声音,还以为他挣脱了束缚,想到将军的儿女还在里面,什么也顾不得了,冲进来却看到了这样一幕,不由呆在了原地,愣愣道:“世子,这是......”
“没事。”朱阳锦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凑到他身前,低声道:“你去把父王叫过来,就说脱脱不花说话了。”
那士兵看了一眼仍在发出奇怪声音的脱脱不花,嗯了一声,关上门,快速跑了出去。
他的跑步声消失的同时,脱脱不花也唱到了最后,眼中闪过一丝泪光,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兄妹俩后,又闭上了眼睛。
“我还以为你被炮弹震成了脑震荡呢。”朱阳锦丝毫不慌,甚至还有些小兴奋,先是安慰了一番妹妹,然后往前走了两步,到了脱脱不花面前一米处道:“没想到你还能说话啊。”
脱脱不花嘴角一抽,眼睛没有睁开,仍不说话。
“没事,你不说话也没关系,听着就好了。”朱阳锦道:“对你来说,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要先听哪一个?”
脱脱不花如老僧入定,眼皮都不动一下。
朱阳锦嘻嘻一笑道:“既然你不选,那我就先告诉你好消息。”
他把那小凳子搬过来,一屁股坐了上去道:“你们北元的太师也先,打赢了土木之战后,现在正乘势而下,绕过了大同和宣府,直奔紫荆关而去。按原本的历史,也先会在十月三日攻破紫荆关,十月十一日,兵临京师城下。而且也先汇合了阿剌知院,加上在土木堡之战后俘获的降兵,兵力达到了近十万人。”
脱脱不花睁开了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中尽是得色。
“你这么高兴干嘛,刚才我不是说了嘛,有两个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没听呢。”朱阳锦翻了翻白眼道:“你被俘获的消息也了传出去,现在,整个北元都知道你被明国军队给抓住了。哦,也许不止整个北元,还有金帐汗国、察合台汗国、伊尔汗国也全都得知你被俘获的消息。这下好了,同为黄金家族的血脉,人家好好的做着大汗呢,你却做了阶下囚,可怜啊可怜。”
脱脱不花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凶狠的与他对视,但朱阳锦却毫不退缩,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后,脱脱不花才率先移开目光,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还有呢,我没说完。”朱阳锦方才就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也看到了脱脱不花身后窗户的黑影,猜到应该是父亲来了,继续道:“其实在你没被俘获的消息传出去之前,也先就重新立了你的弟弟做了北元大汗了。”
听到这个消息,脱脱不花的表情终于动了,他的嘴角耷拉下去,瞳孔猛地收缩,鼻子也微微张开。
朱阳锦敏锐的注意到了他的微表情变化,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微微皱眉,摸着鼻子道:“他叫什么阿......阿......阿什么来着,我忘记了。”
“阿噶巴...尔济......”
脱脱不花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而显得有些生涩的声音响起,像是一柄已经生出锈迹的弯刀一样,发出的声音也很是迟缓、含糊。
但很快,这柄弯刀就被擦去锈迹,在磨刀石上重新磨的锃光瓦亮,抽刀挥去,再无一丝滞碍之感。
“阿噶巴尔济。”
脱脱不花声音清脆,再无一丝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