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信长正准备睡觉呢,就听到一个消息。
弥吉要切腹自杀,但是被秀隆拦住了,情况很危急。
赶快带领着几个小伙伴前往城下町的长屋,看到里面的景象,信长在惊讶愤怒之前,倒是先觉得好笑。
也不怪他没心没肺的,毕竟这弥吉不是武士出身,把切腹自杀搞得像是要做鱼生一样,倒是一副好厨师的感觉。看着陪在弥吉身边的秀隆脸上也是想笑又憋着的样子,信长也对自己这不合时宜的心态稍微少了那么一点歉疚感,同时微妙地觉得有点闹剧感,那点起床气,倒是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时候显然不能让这心态浮于表面,信长走到还闭着眼睛如同打坐的弥吉面前,沉声问道:“为什么忽然切腹,难道是我待你不好吗?”
“是的。”
……哈?
信长被这个回答气乐了,他转了两圈,然后指着弥吉道:“你给我说说,我怎么对你不好了,说不明白你就真切腹吧,别玩虚的。”
“是,主公,”弥吉脸色平和,语气沉稳,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威胁而动摇,“今时今日,本家已经面临生死存亡,然而主公依旧自暴自弃,不予应对,如前田,池田,丹羽各位大人尚且可以回归本家,谋求进位,然而如在下这般为主公所提拔的人,却只能选择殉死。在下实在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未来很有可能做出违背道义的事情,既然如此,不如就在现在剖腹,以求全节比较好。”
“你……”
信长转过头,似乎是想要反驳,然而看到弥吉那坚定的眼神的时候,他只是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半个字。
他忽然意识到,弥吉说的没有错。
信长自己来自于后世,尚且还知道有个什么岐阜天守阁这个景点,因此也知道美浓绝对不是信秀时代打下来的。但对于现在的人,比如弥吉来说,这一次进攻美浓,却是势在必得的一战,也堪称织田家崛起的一战。然而这样重要的一战,却没有信长参与,如此,让别人怎么看?
信秀放弃了信长。
只能得到这个结论。
如果只是信长自己,自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不当大名也不会怎么样。但信长早就不是他自己一个人了,他还背负着很多人的前途,甚至生命。如今城下町长屋中的足轻们,面前的弥吉,还有清州的伊藤屋,与信长想干系的人太多太多,他早已不是一人吃饱,而是要肩负起远远超过于“全家”的责任。
头一次地,信长意识到他的性命并不仅仅属于自己这件事。这个突然的发现让他觉得胸口发闷,有种憋屈的感觉,却又无从发泄。
“你的年奉被没收了。”
草草地留下了这句话,信长转身快步离开了长屋,随行人员也纷纷离去。弥吉看着刚刚嘈杂无比现在又归于寂静的简陋家园,没有得意,也没有失落的样子。他只是收起了用来切腹的肋差,接着转过头,望向了屋子里的那件腹卷。
“杜鹃不啼,诱之能啼否?”
他重复了来自于女儿的俳句,似是消解情绪,又似自问。不过现下却没有一个白发的女孩子回答他的问题,在昏暗的灯火光芒下,弥吉的双眼忽明忽暗的,集聚着难以忽视的担忧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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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长不知道弥吉在那之后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不如说他也不关心这个。
心中的烦闷让他只想着躺下死死地睡上一觉,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头脑胀痛困倦,然而躺在床上之后,信长却根本没办法进入梦乡。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感觉自己似乎一下子就坠下了悬崖,那空落落的感觉让他根本就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只能在布团上翻来覆去的,陷入到了无穷无尽的闭眼-睁眼-闭眼的循环当中。
迷迷糊糊地,他想了很多,曾经的生活,来到这个时代后的无措,小时候发现父母都不待见自己的绝望,对林佐渡守的仇恨,还有一直以来的放浪形骸,那些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小伙伴们,朦胧之间,信长觉得自己似乎来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平原上,他迷茫地站在旷野中间,眼前都是千篇一律的红花绿草,而不远的彼方便是遮蔽了一切的浓雾,让信长看不到远处的风景,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处。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有了木花咲耶姬的先例,信长到不至于多么惊慌,却不免有所牢骚。他对着眼前的迷雾拳打脚踢,然而毫无作用。
“你在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信长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个白发赤瞳的少女。
如果弥吉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惊呼出声,因为这少女的模样,活脱脱的就是一个长大之后的木下晴。可是就算木下晴蒙大神主教导,有着多方神奇之处,却也不会迎风就长,不过半夜功夫成为一个nicebody的美少女。
少女那非常显眼的白色长发直通到小腿肚处,即使是在这个女性几乎没有剪头习惯的时代,也是少见的长度,与那颇为显眼的长发相得益彰的,则是少女身上似丝似缎的衣服,明明形制上完全是巫女服的模样,却不知为何穿出了裸体衬衫一般的微妙色情感。信长只是打量了两眼,就不得不把自己的目光集中在颇能让人冷静的三无表情上,以免流出鼻血,损害了自己英明伟大的形象。
“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