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张明光的脸颊滴落，雨水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

在他身边数丈内，没有一个活人敢靠近。

他的目光略显失神，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刚弑神的，真的是我吗？

他不确定。

回头再看身边的人。

张二河眼中充满了惊骇，见到自己看过来，他连忙低下脑袋，其他护卫也都是如此。

张明光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

就好像此刻的自己，是头妖魔，是比那恶神还要可怕的存在。

“好冷。”他喃喃着。

体内精血燃烧殆尽，这一战几乎耗尽了他的元气。

他打赢了，镇杀了那尊巡山神。

可为什么人人都在畏惧自己？

那些村民一个个躲在屋子里瑟瑟发抖，哪怕自己看不见，却也能通过眉心感受到他们的畏惧。

自己只是望向了他们的藏身之所，他们就会抖上三抖，将身子藏得更深一些，嘴里不断喃喃着：

“快点走吧，妖怪！”

我是妖怪？

张明光一愣，身形定住了许久。

看着脚下的神灵尸体，半天都回不过神。

“这尊巡山神也不过灵藏二重左右，看着唬人而已……”

“我明明是为你们在出头，可你们却视我如妖魔。”

“原来这就是凡人啊！”

“只要比他们强大，他们就会敬畏得如同神灵，任人宰割。”

张明光心念一动。

目光所去，哪怕隔着墙壁都能看到屋中的场景。

在这些村民的家中，并未祭拜先祖，反而供奉着不知名的神灵。

各种各样的神灵，他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呵！”

张明光冷哼一声。

所有的神位都在一瞬间化作了碎木屑。

从前他也曾向往神明的世界，尤其是成为修士后，他对这种神话志异更加好奇。

可现在，他忽然感到很悲哀，身上仿佛没有一丁点的力气，独自朝着青牛山上的灵潭别院踉踉跄跄走去。

失魂落魄地，十分孤寂。

张二河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追逐而去。

刚迈步不远，就见到有个草垛中传来动静。

那是一个老汉儿，年过七十，身形佝偻，披头散发地朝着巡山神的尸体猛猛磕头，嘴里还不断念叨着。

“祸事了祸事了！”

“张家人弑了神，要不了多久神明就会降下惩罚，我们都要遭殃的！”

“神明莫怪，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去碧波湖吧，勾了他张家人的命，就莫要再收小人的了……”

神识听到这样的碎碎念，张明光只觉得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他力竭倒在了上山的路上，泥水打湿了他的面庞。

“神……”

“这木雕泥塑的玩意，凭什么算是神……”

“难道祖父也是这样吗？”

张明光心中很迷惘。

一道四色虚幻灵符沉入了他刚刚开拓的神识之海，悬于识海上不断散发光芒，将那波涛汹涌的思绪镇压下来，使张明光渐渐归于平静。

“破庙中神易，破心中神难。”

轻柔的声音回荡在张明光识海中。

“我辈修士，独尊己身，心生万念，却只修一尊神……”

“此神谓之‘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