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醉人人自醉,天不扰庸庸自扰。
本是武林寻常事,奈何厌猩心眼小。
见肖厌猩咄咄逼人,施雾明不解其意。
有道是锋芒正盛不予争,施雾明也乖乖就了座,听肖厌猩闲叙。
可肖厌猩开口就是芙莉二姐收徒之事,施雾明自在肚里品出了三分滋味。
他装傻充愣,接过茶反问道:“女侠收徒之事……不曾听说过。”
肖厌猩明显对施雾明的回答不满意,又更进一步:“听昨晚守值的弟子说,施兄和二师叔切磋了一番。”
“二师叔武功高强,多少门徒望眼欲穿,只求师叔赐教。施兄却如此有缘,得师叔亲身传武。”
“还听说二师叔收了施兄做弟子,我还从没听说过本门女教头直收男弟子,于是心生好奇,敢问可有此事?”
施雾明本是个机巧人,又听得肖厌猩这一番话,嘴里便又尝出了七八分醋味。
他故作惊讶地回答道:“肖少侠过奖了,哪里谈得上切磋。压根儿是女侠看我不顺眼,揍了我一顿。”
“我一个寻常工人,机缘巧合之下有幸造访四海楼。又不是轩武门弟子,仅仅一个过客,如何拜得女侠作师父?”
“我看女侠就是一时玩性起,拿我寻开心。”
谁知肖厌猩听了这番话拍桌而起,周遭武者纷纷上前拉劝。
他激动道:“施兄言语未免太轻浮了些!收徒拜师乃是人生大事,二师叔是拳能立人、臂能走马的赫赫武师,说什么趁机报复、拿你寻开心!”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你直说,是不是拜了二师叔为师?”
施雾明见状,胸中愤懑不平,暗自寻思:“是你的二师叔强拖我去练功房,强压我拜师,你这厮跑来,颠倒拿我开刀?”
又转念一想:“确实,我有什么藏着掖着的。芙莉二姐要是愿意听你这厮的抱怨,又何必来找我作妖?”
“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你跑来给我出难题,今天我还真要摸一摸老虎屁股,叫你气个半死。”
思索罢,施雾明假意慌忙抱拳道歉:“鄙人多有冒犯,还请少侠恕罪。我自是书上学得的手艺,没拜过师父,自然不懂礼数。”
“要按少侠这么说的话,切磋为真,拜师也是事实。”
“师父要求我现在立刻去练功房听训,真的不能再耽搁了,在下失陪。”
听罢,肖厌猩气不打一处来,作势要拿施雾明,多亏三四个师弟合力将其拦住。
施雾明装出一脸恐慌模样,哀求道:“少侠究竟是怎么了?师父不过是教在下一点防身手段,如何惹得少侠不悦,是师父的问题,还是我的过错?”
看肖厌猩涨红了脸,施雾明心里得意。
肖厌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长臂一挥,把架他的众人甩开。
愤愤道:“我轩武门向来尊师重道,见施兄轻浮,一时失态,还望见谅!”
“施兄自便,我不奉陪了!”
说罢,转身离去。
听着肖厌猩心脏狂跳的声音,施雾明只觉得意。
“慢着,我怎么能听到肖厌猩脉搏?”施雾明忽地回过神来。
眼见肖厌猩自去了二三丈远,在淅淅沥沥的雨声当中,施雾明还是能察觉肖厌猩的脉搏。
不多时,脉搏声停息,施雾明耳边只剩嘈杂雨声。
“可能是耳鸣错觉吧……”
容不得细想,施雾明转身向练功房赶去。
待施雾明抵达练功房,芙莉亦在此。
只见她身着黑色露肩武衲袄,捆绑紫色绸带。
露指拳套在手,脚踩软底鞋。
施雾明来时,她正在指点一众女弟子。
待弟子散去各自练功,芙莉扭头看向施雾明。
便上前来,将其带到一僻静处。
“我还以为你被打怕了,正寻思着要不要找你道个歉啥的。”
那芙莉说话语气嚣张,哪里是致歉,分明是阴阳怪气。
施雾明刚想回话,耳里忽地听得熟悉的动静。
不会错,又是肖厌猩的脉搏,声音从一堵院墙后传来。
“好啊,这厮还真是和我较上劲了,我一个两个月后就得卷铺盖走人的草民,你犯得着担心我和你抢风头吗?”
施雾明寻思完,反而玩性大起。
二话不说对着芙莉行大礼,朗声道:“既然师父认我作徒弟,怎么敢不听师父的安排。”
“师父本领高强,昨日打得我半死,没法跪拜师父,今日给师父补上。”
他故意朗声放话,夸张磕头,生怕躲在墙后的肖厌猩听不见听不着。
可施雾明这番态度,出乎了芙莉意料。
伸手不打笑脸人,倒让芙莉有点不好意思。
她扶起施雾明,正色道:“难得你孝心,倒让为师不忍。你可知昨日并非针对你,只怕你得了堂主善待,一时浮躁。正所谓乐极生悲,所以打你一顿‘杀威棒’,让你分清楚自己在众师兄妹中几斤几两。”
这时施雾明才恍然大悟,原来芙莉把自己当成前来拜师的了,也不知道江堂主如何与她交代的“黑丹之事”。
又闻芙莉关切道:“昨日为师下手确实不轻,不知爱徒身体恢复的怎样?”
施雾明忽然借题发挥,尴尬笑道:“师父不必担心,都已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芙莉疑惑。
施雾明装作羞愧样子:“只是胸口的足印迟迟不见消退,像个大红胎记似的,羞得我不敢去浴池同大伙共浴。”
一番话逗得芙莉捧腹,笑得花枝乱颤。
施雾明也心中暗爽,倒不是因为芙莉笑容可掬。
而是墙后传来捏碎草茎的咯吱响、越来越快的心跳音。
紧接着,脉搏声越来越小,自然是肖厌猩便愤愤离去。
随即芙莉向施雾明传武。
从锻炼到保养,从拳理到实战。
从匕爪镖刀到枪矛棍戟,从军垒野战术到阴人小妙招。
施雾明钦佩赞叹:
这二姐,各派武技讲起来滔滔不绝,南拳北腿是信手拈来。
看似人畜无害一枝花,铁拳钢刀下不知折了多少强贼悍匪。
谁知细皮嫩肉如大家闺秀,原来是武功高强无人能敌,二十年来不曾落下一处损伤。
唯一的伤痕在手指,是小时候逗猫惹的骚。
芙莉也啧啧称奇:
本是一修车补炉的打铁匠,格斗战技竟然学得如此之快。
学武似学文,也能做到过目不忘?
午时尚为门外汉,傍晚却能斗枪耍棍舞双刀。
寻常弟子才起步,这小子已敢空手接白刃。
莫非天赋异禀不是说笑,堂主真真寻得了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