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同志也笑,拿着杂志指了指两人:“看你们从昌北上车,又周身轻便,行装不多,便可猜到不是公干;
既不是公干,手上又不提果篮,望候亲戚的可能性便小,自然,也能下了火车在燕京置办;
但我看你们两人相处随和,言谈间既不像有血缘关系那么无拘束的亲近,又少了份生分,倒很像才结婚不久的新人。
你们从昌北上车,目的地又是燕京,全然可以省钱坐大巴,既坐火车,就是为着舒心,更像是度蜜月之举。”
这位中年同志言谈间自带文气,口吻儒雅,的确与现在年轻的知识分子不大相同。
乔雨青早被他一通分析羞的面色通红,像剥了皮的西红柿似的:“您尽管乱说吧!我和这位同志就是朋友。”
中年同志望向方兆中:“女同志说是朋友,那就是恋人了?”
方兆中笑嗽了声,暗自佩服老同志转移话题的功力:“您误会了,我们真是朋友。话说回来,您这趟去燕京,是去燕京电视台,还是去北影厂?”
老同志惊讶地笑了笑:“哦?这话怎么说?”
方兆中学起了他刚才的语气:“电影行业沉寂十年,燕京开过大会以后,北影厂去年拍摄了两部影片,一部叫《巨澜》,一部是《骆驼祥子》。
您穿着上戏的制服,京通铁路又不从上海走,且周身轻便,大概是出了个短差,要回燕京的文艺部门报告,我猜您要么要去电视台,要么要回北影厂,加之您又说是拍片儿的。”
中年同志大笑起来,前倾身子同方兆中握了握手。
“是,我的确是回北影厂,不过——小同志,我看你对电影方面也很有研究啊,知道《巨澜》和《骆驼祥子》,家里和北影厂有关系?”
“有朋友是出版社的编辑,我自个儿没到过北影厂,都是听他讲的。”
中年同志点了点头:“既然你们不是新婚夫妻,来燕京是单纯旅游?”
方兆中答道:“这位女同志是去看望她父亲的,我是去出版社的。”
“去找朋友?”
氛围极好,方兆中也没瞒着:“算是,顺便商量一下小说稿件。”
中年同志惊讶起来:“哟,还是文艺圈的同僚。去哪家出版社?”
“去人文社。”
“这么年轻,就能在人民文学发文章!”中年同志眼中的惊异之色愈浓,正式地打量了一回面前的年轻人:“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正色起来,“小”同志的“小”也去了。
“方兆中,未请教您……”
“王福林,幸会。”
俩人心中同时一惊。
王福林惊的是,面前这位朝气蓬勃的男同志,竟然是那位在燕京晚报上发表《走在人世间》的作者。
在他看来,那是一篇极具“危险性”的文章,要把它发出来,而且发到燕京晚报那样的报纸上,更是需要不小的勇气。
方兆中震惊的是,王福林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1966年燕京电视台播出的《焦裕禄》,83年北影筹拍的《红楼梦》,还有89年拍摄的《三国演义》,总导演都是他,王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