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长家出去,有条小路,不时有村民扛着锄头铁锹过来过去,每个人脚上都糊了半腿泥。按理,在仲春时节不会下暴雨,多是芒种后的夏天才会时有暴雨。这气候实在反常。
到晌午时分,丁淑慎喝了两碗汤药,神色有所缓解,不再发烧了。
赵书安排了儿媳刘燕去熬了白米粥端进了屋。
“夫人,刚退了热,喝点白粥可复元。”刘燕是个个子娇小眉眼清秀的小媳妇,很可人的模样。
安显荣接过碗放在旁凳上,“谢谢小娘子。”
刘燕不善多言,出来后去问赵书还要她去办什么事。
想着这一行人今日恐怕会歇在此处,便吩咐刘燕去把被褥准备一些。
萧炜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惯常会前去周边查看一番。这会儿已经将整个村子都逛了个遍。不牢实的房屋坍塌了,牢固点的屋子进了水后一片狼藉,老老少少举帚弄铲的都在清理淤泥洗刷物件。
路过王婆子家门口,见半大的孙子和她在刷柜子,只听得孙子在问奶奶:“祖母,我爹去哪里了?我娘也不回来了吗?”
王婆子叹气道:“唉,你爹和娘回不来了。”
萧炜听出了话音里孤儿寡母的艰难,便走进去想帮忙一下。
“阿婆,我今日打住在三应村,见你们都在忙着清理淤泥,您家就您和小孙子吗?”
王婆子七十了,眼不花耳不聋,看面前的年青人一脸正气又生得俊秀,应答道:“家里就我和小孙子了,我儿和儿媳前年病故了。唉……”一时想起什么,便问,“你从哪里来的?怎么在三应村打住了?我们这刚遭了水灾,落脚的地都没有。”
萧炜撸了袖子蹲下来帮忙洗刷起来。“阿婆,我们有位夫人病了,在村长家疗病,我进村里瞧瞧,见您这人手不够,我来帮您,您和孙子去歇着。”
“好人啊。”王婆子眼里闪了泪花,拉着孙子去到屋檐下。累半天了,身体的确也撑不住了。
萧炜这边帮阿婆忙活着,那边安清诺许久不见他冒头,便悄悄开了门出来寻他。
安清诺心里不知何时长了根红线线,时不时想着要牵上一头。
路上的淤泥清扫的不尽干净,安清诺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村子里头走去。
三应村方圆也就三十几亩地大,挤挤挨挨的门户,靠天靠地吃饭。种些水稻和蔬菜,养些鸡鸭猪牲畜,村里唯一一头耕地的牛是村长家的,春耕时节,这头水牯牛就会累得半死。还没开始耕地播种,遭此暴雨肆虐,早稻估计会变成晚稻了。
萧炜将王婆子家能用的物件都刷净了,院里也清扫干净了。直起身时,忍不住反手去捶了捶了后腰。
“后生,累着了吧。来坐会儿,喝口水。”王婆子从后面提着一陶壶水出来,见他在捶腰,招呼道。
“我不累,大娘”,萧炜将扫帚放置屋檐下的柜子上,坐上小板凳,“倒是渴了”,端起桌上那碗水,急吼吼地灌进了嘴里。
“萧大侠。”安清诺路过此处,偏头进来瞄了眼,看见萧炜,径直走进来喊了一声。
“咳……咳”,猛然听到安清诺的喊声,萧炜被水好好地呛了一口,水呛到肺管子里。
王婆子见进来一个和后生相熟的美娘子,赶紧招呼道:“小娘子是来寻后生的吧,来,上屋里喝点水解下渴。”话说完水也倒好了,递过去。
“谢谢大娘。”安清诺接过来,牛饮似的喝光了,“大娘,再给我倒一碗,谢谢。”那空碗已经伸到了王婆子跟前。她一点也不见外,也的确是渴了,一直没地方找水喝。
“多亏这后生帮忙,不然,我婆孙俩今日不知如何收场。”王婆子眼里对萧炜充满了感激之情。
萧炜的咳嗽缓过来了,这才看了眼安清诺。
“你怎么寻过来了?不是叫你们别出来吗?到处都脏兮兮的。”
安清诺心里藏了点心思,不敢迎上他的眸子,看向王婆子:“无碍。大娘,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了。就是米泡了雨水,柴棍子也都湿了,没法煮饭弄菜感谢你们。家里这点水正巧是昨夜放在柜子上没被侵染洪水……”王婆子心直口快说了困难。
“呀!刚才把你们的水都喝没了,这可咋办?。”听了王婆子的话,安清诺惊呼道。想到自己一来就喝了老人家两碗水,暗骂自己不懂事。
萧炜沉思片刻,问王婆子:“大娘,村里有水井吗?或者附近有什么山泉吗?”
“村里倒是有一口水井,估摸着也浊了用不得了。出村头大约三里地,山脚有一处山泉,是前些时候我打猪草时发现的。”王婆子早些日子去那边打猪草时发现的,喝了几口,略甘。因村里的这口井,很大很深,也够村里六十多口人饮用,就没将山泉的事告诉大家。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了。
“甚好,我这就去找村长。”萧炜竟喜不自禁拉了一旁的安清诺急奔门口去。
安清诺被他牵了手,心中忐忑,知道他是一时高兴忘了形,但还是怕村里人看见说闲话,就悄然用劲将手慢慢从他手掌里滑出来。
萧炜感觉手掌心一空,侧脸看她,恍然间才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窘了:“抱歉,我一时……”,他负手向背,歉意满满的,“实在无意冒犯你……”
安清诺甩头往前走去,也不接他的话,只道:“快些走,天要黑了。”
萧炜松口气跟上。
赵书在村里转悠一圈了,发现水井里倒灌进了地上的脏水,的确浑浊了,正发愁呢。
“村长,我找到水源了。”
听萧炜说有山泉,也不多言,即刻去牛栏从水牛脖子上解下牛铃,站在村口大樟树下的土坡上,一边摇铃铛一边大喊:“汉子们,拿上桶子盆子跟我打水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