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春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比我小3岁,自打父母离异后,我们就分开了。
她跟着任义,而我则被母亲寄养在外婆家。
我们的运气,似乎都不太好。
母亲离异后结识了我的继父,他是个退伍军人,身材高大威武,古铜色的皮肤散发着一种沉稳的气息,看起来很是正派,对我和母亲都算不错。
婚后不久,他们便生下了我现在的弟弟,苏天。
可我13岁那年,也就是苏天出生的那一年,继父瘫痪了。
家里没了劳动力,还有个7旬的老母,嗷嗷待哺,为维持生计,母亲不得不外出务工。
我记得她临走前,还特意带着弟弟过来和我告别。
那时的她,看上去很消瘦,面色惨白,苏天在她怀里饿得哇哇大哭,外婆没怎么说话,只是,我背地里见她,偷偷地抹了好几回泪,吃饭时,桌上便多了一大锅鸡汤。
“你妈,命不好,拉扯一大家子不容易。”外婆顿了顿,又继续轻声叹气对我说道:“以后要更懂事些。”
类似的嘱咐,往后一直在我耳旁持续了数年。
这些年,全靠母亲一人撑着,她一面要照顾弟弟,一面还要赚钱养家,我知道她不容易。
所以,即便被寄养在外婆家7年,我也不怨她。
上了大学,我努力勤工俭学,为的就是尽可能帮她减轻负担。
尽管那些年,她的声音和容貌,都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至于曼春,她有了后妈,又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任曼芝。
她这个后妈,身子弱,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听说一家人宝贝得不得了。
去年生日,曼春才给买了一双联名的球鞋,花了她小半个月的工资,今年已经开始列单子了。
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要说曼春的苦,可能一点也不比我少。
但至少,她还有个形式上完整的家吧。
这样看来,我有个大家庭。
大家相互关心、取暖,可刚好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很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他们任何人的保护。
可我明明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可以不计较曼春买给弟弟妹妹们的昂贵礼物,过年过节发给家人的红包和我处处为她着想,帮她争取来的利益,也可以不计较这些年寄人篱下所受的苦楚,7年未见的母亲和弟弟,以及那形同陌路,生物学上的父亲。
我甚至还曾质疑过是不是自己太过矫情?
毕竟,我这样的长姐,在农村并不少见。
可我是个人,不是个刀枪不入的冰冷物件。
从小到大就被教育要懂事,要听话,要独立,所有的坏情绪要学会自己消化。
以至于有段时间,我在“乖乖女”和西方崇尚的“个人主义”中,反复横跳,我受够了要好好学习、孝敬父母、懂事分担、息事宁人、察言观色、绝不惹是生非!
今天,我决定以诀别的心情,亲手撕掉这些禁锢自己的各类标签。
任性一回,叛逆一回,做回自己。
想到这些,我手中的笔,突然停了下来。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