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听出了我的不高兴,贺鹿鸣有些意外。
“你别生气,我父母过世后,我才体会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滋味,所以,我只是不想你和我一样。”
难道是我错了?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不管不顾地要救我,后来没经我的允许,翻看我的笔记本,那时就没发现,他其实不是第一次越界?
如果不是我的“纵容”,他还会多管闲事吗?
在这个所谓的家里,这么多年,我没感受过多少关爱,却在一直扮演着让他们骄傲、自豪、炫耀的资本。
这次,我终于努力想要摆脱被控制、被操作、被指点的无力,贺鹿鸣却给我杀了个“回马枪”!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开始回想起我们的相识、相知。
贺鹿鸣见我一直没说话,又开始炫耀起他的“功绩”来。
他本来打算解决完姚淑容女士的事,便过来找我。
结果,不巧碰上了来找事的任义,非嚷着要钱,不然就闹。他见苏叔腿脚不便,奶奶年事已高,便自请出战,跟任义回了家。为此,姚淑容女士还特意表扬了他,说他要是跟我在一起,她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贺鹿鸣说此事时,老激动了,像是帮我解决了后顾之忧。
曼春那后妈,从女儿任曼芝那里,得知我的小说赚了不少钱,便怂恿任义找我要钱。说她嫁给任义后,多不容易,为了生孩子,九死一生。收了任义这个无赖,也算替姚淑容受罪了,说她女儿过得多惨,多可怜,说曼春花了不少钱,都是她嘴里省出来的,说我不孝顺她和任义,家里没一件家具是我买的……
贺鹿鸣半信半疑地讲述着他的“惊心动魄”……
可我只见识到了人的无耻极限。
她生孩子不容易,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过得不好,跟我妈有什么关系?她女儿过得好不好,又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抚养曼春不是他们的法定义务吗?跟我又有半点关系吗?
先不说我没得到过什么父爱,就是赡养费也没见任义一分,现在我挣钱了,就该要报答他了?
最可气的是,贺鹿鸣将信将疑的语气,好像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听着曼春后妈的抹黑,我失去了耐心,再听下去,我怕我要砸手机,便沉住气问道:“然后呢?”
“然后,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摇了摇头,一天的好心情又被糟蹋了。“我需要静静。”我挂断了电话。
贺鹿鸣不明所以,又打来电话。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爸妈都不怪你了,以后也能和谐相处,不好吗?”
“是吗?你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错?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你知道他们的为人吗?谁让你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他们是你的爸妈,不是别人,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多么熟悉的话术,都是为了你!
我的内心噌噌地燃起一股熊熊大火,我的脸、我的心仿佛正被架在火上炙烤。
“为了我,是我要求你这么做的吗?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不知道是不是我语气太冲,贺鹿鸣显然被惹怒了。
“好,是我多管闲事,是我自作主张,你爸妈说得没错,你就是个白眼狼!”
白眼狼?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被贺鹿鸣骂白眼狼的一天,我啪的挂断电话,气得七窍生烟,全身颤抖!
今年是犯水逆吗?就不能让我安安心心过个年吗?我到底招谁惹谁了?
我,苏曼雪,从小就乖巧、懂事,结果得到的是,家人变本加厉的要求,朋友的理所当然,恋人的不以为然。
只要你付出的足够多,所有人就都会毫不费力、毫不遮掩地对你进行更加疯狂的掠夺,是精神、金钱、精力、话语权……
直到你成为一个彻彻底底不会反抗的傀儡,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经济价值、情绪价值……
直到你病死、老死,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一天……
不管我之前做得多好、多出色,早已沦为他人满足“私欲”的牺牲品,是母亲的孝顺女儿,是苏天的提款机姐姐,是家族的冤大头……
所以,现在的我,只要稍稍不顺他们的意,就是白眼狼!自私鬼!
又一个深夜,一种熟悉的孤独感向我袭来。
“恭喜你,苏曼雪,你终于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我苦笑着对自己说。
于是,我关了机,想躲躲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