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是他,你是你,”有感于徐多贵之前和苗姐姐的纠纷,戚云燕在讲完故事后对郁晚枫道,“我不是因为他才喜欢你的,我本来就喜欢你。”
郁晚枫还没从那段惊心动魄的历史中缓过神,就猝不及防接了她如此直白的一句话,登时连手都不知该往哪放了。
“好了,我似乎能感应到灵玉在哪了,走。”戚云燕站起身来,戳戳呆若木鸡的郁爷。
后半段路他完全是跟着戚云燕瞎走的,四周的大好风景全然忘了看,嘴里不停念叨着“转世”“神奇”等字眼。
戚云燕一开始觉得他好玩,等他念得久了,便觉得有些烦。
她翻了个白眼,在一处山泉旁凭空画了一道复杂的符文,紧接着,一枚半掌大、晶莹剔透的绿玉从清澈的泉水中浮现。
戚云燕双手捧过那块玉,发现它虽然出自山泉,面上却滴水不沾,果真是件灵物。
“盒子给我。”她头也不回地使唤道。
“小厮”郁晚枫正蹲在大树下和自己的影子聊天,像只野生大猴子。
戚云燕叹了口气,只好任劳任怨地收起灵玉,再将神神叨叨的大猴子拖下山、带回三尺衙去。
春日的第一场雨伴随他们入了京。
宋端衣端着汝窑茶杯,兴致盎然地立在御花园小亭中赏雨。
他以前最不喜雨,因为古人诗词对雨的描绘大多哀婉凄凉,人一到雨天,就难免有些精神不振。但如今他心中的事多了起来,再没地方装那些少年闲愁,望着天青雨幕,整个人反倒轻松不少。
“宋大哥。”一位青年男子忽然从背后叫他。
宋端衣回眸,丝毫不因来者扰了自己的雅趣而动气:“三殿下。”
三殿下滕约浓眉大眼,鼻梁高挺,面相端正,虽不比滕钰州清俊,却别有一番气宇轩昂的派头,也更像顺德皇帝。
他嘴角挂着笑,邀请道:“有件事想托宋大哥帮忙,还请借一步说话。”
宋端衣微微挑眉,按耐下心中好奇,撑起桃花纹的竹骨伞随他步入雨中。
滕约的寝殿离御花园不远,二人的鞋尖还来不及打湿,他们就已经到了。
“你和大哥感情真好,说实话,我挺羡慕的。”三殿下在茶桌后落座,示意宫女斟茶。
宋端衣抿唇微笑,等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他和这个三殿下不怎么熟,后者喜欢拉弓射箭,不爱窝在宫里,二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宋端衣对他的大部分印象都来自四殿下滕过邑的叽叽喳喳。
四殿下说过,三哥在二哥过世后总是独来独往,不大和兄弟姐妹在一处玩,等大哥成为了太子,他就越发不爱搭理人了。
而恰好最近宋端衣南下为太子树立了威望,滕钰州的势力渐有发展壮大的意思……好巧不巧,滕约在这时过来找他。
“以前我和老二关系最好,可惜啊,病魔不饶人。自那以后,我就再难找到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了,和兄弟们都不太亲近——我对大哥的了解,肯定远不如你多。”滕约有些恹恹地说。
宋端衣依旧不语,笑容似是天然长在脸上的。
“我就是想问,宋大哥你知道关于他生母的事吗?”滕约眼里的萎靡一闪而过,转而露出图穷匕见的凶光来。
这个宋端衣真不知道,于是他如实回答:“抱歉,臣不知。”
滕约对滕钰州了解多少,他不清楚;但他很清楚,这位三殿下十分了解自己的行为风格——他见宋端衣戳一下动一下的“懒样子”,心下了然,直接唤人去取东西来。
在等宫女的间隙里,滕约压低了声音道:“他的生母是当今越嵋族首领的亲妹妹,三十年前嫁入宫中当太子妃,二十六年前当上皇后,二十年前生下了我大哥,然后,她就离奇失踪了。”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和他同父同母,可事实不是这样的。他是在二十年前的那个夜里,被强行塞给我母亲抚养的。”
这倒和某些谣言有些类似。宋端衣将信将疑,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话音刚落,一个宫女就端着用黑布蒙着的长盒走来。
滕约一把掀开“黑盖头”,露出下面金光璀璨的黄金:“他身体里有一半是越嵋人的血,那是妖族的血,是不详之血——这种人,绝对不能登上皇位。”
宋端衣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也不在意妖族无缘无故被他泼了脏水,眼睛看都没看那盒光芒夺目的金子:“殿下,恕臣冒昧问一句,二十年前,那越嵋族的妖女为何要出逃?”
滕约被他问得一愣,看来是不清楚。
“您为了陛下的血脉传承着想,令臣很是敬佩。可这事不明不白,全凭捕风捉影,怎生教人着手啊。”宋端衣的眼神开始往金子上飘。
“我正是因为能力有限,有些事无权知晓,所以才要请你来帮忙。宋大哥整日陪在他身边,能了解到的秘密自然要更多些。”滕约把金盒往他面前一推,双目炯炯有神:“我知道你家里贫寒,这是我的一些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等来日大哥退场,我还有重谢。”
宋端衣一只手悬在空中,将落不落地停在黄金上方。
争储,内忧;越嵋,外患。现下两厢齐聚……天下就要大乱啦。
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