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不会在家呢?”严维安推着单车站在只有一半围墙的院门口,却又开始犹豫。他是在思前想后了三四天才决定来找许艳茹的,他想面对面把事情澄清。
“只是当那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时,我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最为妥当的呢?”严维安看着疯吠个不停的黑狗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回去:“即使问清楚了又能如何?”
突然,那扇熟悉的门开了,许艳茹脸上浮着淡淡的微笑看着他。
“原来你在啊!”严维安本就不善言辞,面对突然出现的意中人,嗫嚅了半天才挤出这句话。
这让许艳茹想起张爱玲很经典的一段:于千万年之中遇到你所爱的人,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没有,偏偏这时赶上了,也唯有淡淡的一句,哦,原来你也在这里吗?她走过去拉住黑子,用从来不会对其他男生略带责备的口吻说:“你傻呀,那么大的雨还站在那里,还不快进屋来!”
严维安进了院子,停好自行车,去掉身上的雨披,在房檐下跺了跺脚上的泥巴,这才进了屋!
许艳茹把自己用的毛巾递给严维安。
严维安接过毛巾擦着脸上头发上的雨水,依旧默默的。在她面前,他从来都不知自己该说什么。随着许艳茹进入她昏暗低矮简陋但却温暖的闺房,几平米的斗室内还是以前的陈设,一张床,一张书桌,一盏台灯,一口过时的棕木箱子。那只卡通布娃娃随意躺在床上,显然它刚被主人抱过。那是他毕业那年,用在工地干活挣来的钱买给她的生日礼物。这让他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你一直没去上班呀?”严维安在书桌旁的凳子上坐下,看着坐在床边的许艳茹。屋子太小,放不下第二张凳子。
“我在金豪门上班!”。
“金豪门?”严维安疑惑的问。
“酒店,在市里的民主街!”
“你终于可以走出去了,上班多久了?”
“快半年了!”
“难怪!”严维安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两个字。
“难怪什么?”
严维安当然不可能出卖陈伟,于是第一次在心仪的女孩面前撒了谎:“我是说,难怪你比以前,白了好多!”
“嗯,不错,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学会恭维女孩子了!”许艳茹熬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我!”严维安脸涨的通红:“你在酒店上班一个月多少工资?”
“出够满勤四百。”
“那么少?”
“是啊,我们这种小地方工资就是少!你呢,在南方一个月能拿多钱?”
“不固定,工资计件的,有时多有时少,最多的一个月领了一千二百多,最少的是第一个月,才领了三十七块!”
“三十七块?”
“扣除了两个多月的伙食费和借的钱!”
“我就说嘛!”许艳茹善意的笑了笑:“你怎么从南方回来了?”
“我妈生病住院,我请假回来的。”严维安就是这样一个实诚的人,面对心爱的女子也不会拐个弯说话,以博得她的欢心。
“婶生病了?什么病?”好在许艳茹已经熟悉了他的木讷,急切的问着。
“贫血。”
“贫血?贫血会严重到住院?”
“这次很严重,已经出院了,得在家里调养一段日子!”
“那就好,你妈一辈子很辛苦!”许艳茹望着台灯叹了一口气。
一个奇怪的声音传出。
“你坐,我去看看我妈!”许艳茹抱歉的看了看他,走了出去。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该说的话说出口!”严维安下定决心。
“怎么样,打工还习惯吧?”许艳茹再次回来时端来一杯茶,她把茶放在桌子上后用胳膊肘支棱着下巴问道。
“比在工地轻松,只是上班时间比较长!”严维安本能的往后靠了靠,而后看着许艳茹,突然问道:“你怎么一直不给我回信?”
许艳茹扭过脸去躲避着他的目光。
“怎么,你,没收到过我的信吗?”
“收到,是十七封!”
“原来她,全收到了!”严维安自己也不清楚到底给她写过多少封信,他一直在欺骗自己,她是因为没收到他的信所以才没回,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五味俱全,于是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不回?”
“我,我,没,没拆!”
“一封都没拆?”
许艳茹费力的点了点头,她从桌面上收起胳膊肘,这样就与严维安的距离远了那么一点点。
“为什么?”严维安在得到那个肯定的答应前心中还在想着如何解释今年兑现不了承诺的原因,但在那之后,他觉得没必要了,替代的却是阵阵酸楚。
许艳茹有些后悔,要是刚才直接回答没收到,那不就没这样的窘态了吗?可是,她对他从来都没撒过慌啊!所以,她想保持沉默,然而,严维安就一直那样盯着她,她被逼的没有退路,只好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担心,对你,没好处!”
“你想忘掉我就明说,不用找借口!”严维安看着她脸上复杂的表情闷闷的吐出这句话。
许艳茹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或许她知道自己理亏,于是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你今天这是来找我算总帐的吗?出去见过世面就是不一样,胆子都大了!”
严维安的脸顿时成了绛色,只能低下头。
“生气啦?”许艳茹怀着歉意推推他的肩膀,就象之前那样。
“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你那样做自有你的原因!”严维安抬起头看着她。
“真的!”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严维安从没在她面前撒过慌,只是这大实话却夹杂着锥心的痛楚。
“收到你那么多信都没回,确实是我的不对,请你原谅!”许艳茹咬着嘴唇。
“我应该请你原谅,我不该一次又一次打扰你!”
“还说不生气?”许艳茹勉强笑了笑:“其实,比我好的女孩子多的是,你这,又何必!”
“她肯定是有了归宿,所以才这样劝我!”严维安却这样想,便赌气似的说:“那你给我介绍一个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只要是你给我介绍的,不管是瘸的拐的,我都会一辈子待她好!”严维安知道此时已无必要去澄清陈伟信中的内容是否属实了!
“你这人!”这话如放在平时,许艳茹一定会取笑他,可此时此刻,她却无言以对,只是在叹过一口气后说:“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严维安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陷入到了沉默中。
严维安犹豫着要不要把那块心形水晶拿出来送给她。
“你要不要看看我穿工作服时的模样?”许艳茹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