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御回忆起以往的光阴,和麟渊在一起时的无忧无虑。
想到明日他便要就此离去,一别经年,她该如何渡过这慢慢长夜,寂寂无声的日子。
璟御拿起桌案上的白石,端详许久,凝陨的说辞都被她听了进去,她不敢再信他,可当日之局,也不能不去信他。
璟御自语道:“若真的能让我们两个厮守终生,别说四十九滴眼泪,就是八十一滴,我也甘愿落下。”
璟御流了大半夜的泪,从期盼到无助,从绝望到忏悔。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
泪流尽了,心也清明了,璟御为自己的得寸进尺而感到悔恨。
又一滴泪从眼角流出,和白石错落,不偏不倚,入她手心,凝成泪珠,久聚不散,剔透无暇,被她收入囊中。
第二日天将亮,璟御就起来了,梳洗完毕,回到屋中,放在屋内的白石不见了,却看到桌上放着一纸书信。
信是凝陨留下的,他让璟御叫上妤蓁,一道去南山脚下的铸剑炉处。
铸剑匠人近日锻造出一柄利剑,为了锻造这把剑,耗费他不少时力,这把剑的剑穗上穿了颗白石头,石头上刻有剑名,鱼渚。
没有人知道这条剑穗是从何而来,人们只觉好看,便也不去摘下来。
璟御和妤蓁赶到铸剑处的时候,麟渊已现出原形,七魄已离,仅剩三魂,青龙遍体鳞伤,气息微弱。
它的伤是不久前,铸剑人用剑划破的,铸剑人以龙血祭剑,以龙身试剑之利锐。
白石经过璟御的泪水浇灌,已经变成了锁情人魄体的锁魄石。
凝陨将麟渊的七魄锁在了里面,又将锁魄石放到了剑穗上,为的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剑很快就被送走了,它不知道,铸造它的匠人,遇见了多大的祸患。
这时,凝陨带着涅槃湖龙王等人赶来,看到这番景象,龙王心中别提有多心疼难受。
麟渊七魄虽丢,但三魂是保住了,他沉睡过去,被带回涅槃湖,不知道何年哪月才能醒来。
凝陨自是大功臣,既救了麟渊,又帮了涅槃湖大忙。
为此,涅槃湖龙王还为他和妤蓁定下了婚约。
凝陨私下告诉璟御,那颗石头,若有情人各滴一滴泪,的确可使有情人长相厮守。
可若其中一人七七四十九滴眼泪滴上去,就成那锁心爱之人魄体的锁魄石了。
凝陨说他记差了,实在是对不起璟御和麟渊。
璟御知道,现在他们可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她不能说出实情。
此事他们谁都难辞其咎,都得受天罚。
现在所有的罪责都被凡人顶替,他们也就相安无事。
只可惜那铸剑匠人,白白蒙冤,以谋害涅槃湖龙太子之名,遭天法罚惩。
璟御厌烦俗世,渴望成仙,故,违心隐瞒实情。
她心中有数,知道这么做是伤天害理,天理难容的。
就是逃得过今日的谴责,逃得过涅槃湖的惩处,逃得过一命,也难逃天法,难逃心中的歉疚。
她的心中始终都是心虚自责的,她终是欠铸剑人一命。
妤蓁心下已猜到此事和璟御有干联,此事不明不白结束,她心中自然愤愤不平。
可她不能继续追究下去,她答应过麟渊,不能让璟御受到伤害。
回到涅槃湖,避开他人,妤蓁对璟御道:“我不让你受到伤害,不把你的事说出来,不代表我不怨恨你。
你好好照顾他,他一天不醒来,你一天都不能离开他。”
璟御听到这话,心中一清二白,暗想道:“她定怀疑我了,而且她还猜测对了。
可我不能对她说出实情,这样我会没命的。
她不再细究此事,肯定是看在公子的份上,故意放过我的。
可她又怎能真原谅我呢,毕竟这事真和我有关。
说一个谢字还是不难的,是该谢谢她饶过了我一命。”
璟御盈盈一拜,诚恳地道:“公主,谢谢你。”
妤蓁心中跟明镜一样,她知道凝陨才是陷害麟渊的罪魁祸首。
可她没有证据,只好愤然离开涅槃湖,逃婚到别处。
璟御很内疚,不愿再拖累麟渊,如今,她只想修成仙身,帮助更多生灵,以还他的恩情。
她不再想其他事,只定心在涅槃湖潜心修行。
璟御那时,从没有想过这一点,可是当她真的飞升的那一刻,终是明了了自己的心。
离了他,成了仙的她,不过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如同溪水细流,毫无情感的神仙罢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千年,一千次天劫,璟御修行了一千年,好不容易,修成了仙身,成为了护佑一方水域的仙君。
可不到千年,她却公然放弃了这个尊位,甘愿让贤。
璟御成仙以后,一心一意做事,仿若早已将前尘放下,她造福不少地方百姓,世人对她赞颂有加。
世间唯有情爱,最让人心烦意乱,神智模糊。
璟御不曾想过,就是成了神仙,也会难逃爱恨纠缠,都说神仙没有七情六欲,可为什么她还是放不下?
璟御自知对不起麟渊,更无脸面见妤蓁。
如今虽已为仙身,可她的心中,既自责又惭愧,自觉配不上这么厚德的尊位。
所以处理事务,从来都是尽心尽力,说一不二,为的只是填补自己心中的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