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岷州的修行者势力中,有极少部分,视凡人纠葛为游戏一场。
这些人喜好利用修行者的优势,在不主动插手的情况下,鼓动凡人之间的斗争。
连山城城主请来的仙师,便是这么一个人。
她游玩这般的戏剧已经不下十次,这还是第一回被搅乱,心情自然不怎么好。
蠢猪城主只顾着自己吃,空有迂腐秀才之能,却脑袋扁扁。这样的人稍一煽动,就能掌控在手中。
倒是没想到,蠢猪蛮有凶性,为了发这一笔缺德财,竟求着她要斩杀城中民众的恩人。
果然,凡人就是粗鄙不堪,目光短视。
仙师捏了捏手中的特查令,拿到这玩意,比她想象的要容易。
既如此,她就看着走一遭吧。
现如今民众皆是有了生息,也并不仰仗城主府守着的那几口水井了,于是“那个人”也没再出现。
要想对方现身,就得拿出诱饵才行。
仙师笑着,指向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老管家。
“她既然肯将改良耕种的技术传播,又不收一文,免费分发新粮种。”
“就说明,此人有一颗仁德之心。”
“不妨……”
是夜,大旱将去,更深时干枯的长木上偶会凝出露珠。
无月的漆黑之间,耳朵竖起,隐约间能够听到特别的声音。老人家被捆在枯树上,痛苦地哀叹,发出“渴啊……饿啊……”的嘶哑长音。
老人的目光是浑浊的,布满血丝,含着对黑暗未知的惊慌,更多的则是对将死的不甘和恐惧。
好不容易大旱即将过去,百姓们得了新的技术和粮种,今后再遇同等灾难也不会如今天这样无能为力。
她想着契约期满,就离开城主府,跟外边的孩子们汇合,颐养天年。
却没想到,偏偏在这时,成了那丧良心城主和仙师的诱饵。
连山城的恩人呀,你可千万别中了计,千万别来救我这个老家伙——她仰着头,看向连星辰都消散的天空。
不管恩人是狐兽,还是什么神神鬼鬼。既然她救了整个连山城,那她就是个顶好的人儿。
老管家可不敢去想,若恩人死了,城主是否会收敛民众的粮米,摧毁新粮种,让连山城重新沦为地狱。
她只希望恩人这次能不那么心软一次,背过身去,别看到她这个寿无几数的老东西咽气。
漆黑中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像野鼠溜过,也像有人踩在了沙土上。
有个影子朝着老人家走来,身上泛着草木的清新,闻之心脾俱沁。
老管家挣扎着,想大喊“不要过来”,可饿了渴了一天的老人口舌干燥,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恩人来到自己面前。
“噗呲。”
身上的绳索被解开,老管家绝望地看着从恩人心口处钻出的枪头。
滚烫的血溅射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她颤颤巍巍,抓着枪头,似乎无论如何都要将它推出去一般。
“老人家,你看上去很亲切。”
恩人笑了笑,一瞬间,四周火光突起,埋伏在周围的卫兵们皆是举着火把迎面而来。
那一头暗橙色的长发映入老管家浑浊的眼眸,迸出阵阵讶异和心痛。
这个孩子她见过、她见过呀——
是那个挑布的热心肠捡来的孩子。
可是何时,她何时、又怎会长得这么大了?
老管家终于恸哭起来,仿佛看到了连山城的未来,又悔恨自己老而不死,误了这大好少年的一条命。
“看来你们还认识?”仙师冷笑着,将长枪抽回。
一瞬间,鲜血炸开!颜染后背的血洞难以愈合,竟能从中看到仍在挣扎的破碎心脏。
“我还真是挑对人了。”
仙师皱着眉看向长枪,心头泛起不好的预感。
她有特查令,即便是对一两个凡人下手,只要有足够的理由应付,也能免于岷州大域的惩罚。
更何况眼前之人,悄无声息,恐怕就不是凡人。
为何会有些恐慌?
“好呀你!居然!居然早就跟这个孽畜相识!”城主气得大喊大叫,指着老管家的鼻头骂道:“老畜生,你给自己家带粮,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不曾想你胆敢联合妖兽害我!”
“聒噪。”
仙师侧目,刚要示意对方安静,就见那个破碎了心脏的妖人,速度极快,单手持着把锄头,一瞬间削去蠢猪半个身子。
直到死时,蠢猪的嘴还没有彻底停下,一双眼圆睁着,别想瞑目了。
哪怕是做梦,仙师也没想到,在区区凡人统治的岷州,会有这么一个家伙,拼着性命,为个老凡人出手杀死记录在册的官员。
她既然具有灵智,就应该知道。
杀死这样的官员,会被周氏朝宗通缉。
届时无数的仙师都会前来缉拿她,夺她的头颅!
难道是因临要死去,她想放手一搏,同归于尽?!
仙师的目光下沉,才发现思索间,自己的头颅比对方更早离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