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京暗流涌动的同时,周宁的急递传回了京师,几位阁臣分别表明了各自的态度。
朱国祚管着礼部,他从外交的角度出发,不赞同授予周宁行事专断权,并提议派一名礼部官员赶赴朝鲜协办赏赐蟒袍的事宜。
韩爌也不同意放权,他的理由是周宁太年轻,缺乏历练,难保不会做出轻率之举,进而影响“联朝制奴”的既定方针。
孙承宗一开始就希望周宁能从朝鲜争取到更多支持,故而偏向于放权,但提议将内阁的意思拟一道条陈上报司礼监,由皇帝批复后发给使团。
叶向高考虑得最多,前不久他才和北元使者商讨了共同攻打沈阳的计划,如果此时朝鲜能牵制一部分后金的兵力,无疑会增加明军在辽东战场的胜算。
可他又担心周宁行事操切,影响了两国邦交,届时东林党中的少壮派免不了会把矛头指向内阁,他作为首辅肯定要承担责任。
于是他以内阁的名义拟了一份条陈上报司礼监。
朱由校拿到条陈也很犹豫,他当然想让朝鲜全力支援明军,这样起码能让内帑少出些银子,问题是他对外交事务同样一窍不通,怎敢轻易下放权力。
好在有客印月和魏忠贤从旁美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忽悠着朱由校同意将行事专断权授予周宁。
另外魏忠贤收到周宁的私信后便派出心腹太监去联系皇商,要求皇商从朝鲜采购商品必须通过指定的渠道,否则就取缔皇商向大内供货的资格。
按理说这本该是一件很容易办的事,没想到竟有十几家皇商予以拒绝,他们当初走的是王安的路子,给他们撑腰的是清流,自然不会卖魏忠贤的面子。
或许有人会问,这些皇商怎么敢得罪宫里的大太监?商人的胆子真有这么肥吗?
其实道理说穿了很简单:
这些皇商除了向宫里上贡,还得分些利润给撑腰的官员,如果他们的采购渠道受到限制,许多利益就无法输送给官员,那他们还能把生意做下去吗?
不做大内的生意还有别的生意可做,但得罪了官员则寸步难行,两厢比较之下只能做出取舍。
明朝的清流有很多,可清贫的官员却少之又少,既然清流们都自诩为清正廉洁,那他们的银子又是从哪儿来的呢?总不能是大风刮来的吧。
试问当商人们都必须依附官员才能活下去的时候,政府还能从谁身上收税?
魏忠贤为什么招清流们嫉恨?真的只是政见不合吗?他一个文盲能有啥政见?他重用的官员有不少就出自东林党。
把浮于表面的说词都拨开,沉淀在下面的全是利益。
再比如熊廷弼为什么被那么多人嫌弃?还不是因为给辽东供应军需是一笔大买卖,他坐在经略位置上切断了很多人的财路。
(大伙儿都知道广宁失陷的主要责任在王化贞,可熊廷弼却先于王化贞七年被问斩,且朝中没有任何一支派系愿意帮熊廷弼说话,死的可说是众望所归。)
周宁想垄断明朝与朝鲜的贸易,因为这其中蕴藏着丰厚的利润,足以让他积累起割据一方的财力。
然而司马光早就说过: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
也就是说周宁想挣的钱原本在那些官商的口袋里,焉能不遭遇激烈的反抗。
好在此事由魏忠贤着手去办,魏公公又是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他才不管是谁在给这些皇商撑腰,只要不听他招呼,一概予以打压。
结果不出两天,所有拒绝合作的皇商全都收到了大内退回的货物,并且还被处以高额罚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