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立在后方的孙升也默然无语,他自己稍微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妻子、长子、次子与幼女都平安,但十岁的三子孙錝、七岁的四子孙鑛都不知去处。
孙家还不仅仅只死了这些人,孙家老二孙墀与其两子都被鞑靼兵射杀,已然绝嗣。
孙堪的手微有些颤抖,示意老哈、孔壮死死的摁住了孔贞干,他自己慢慢的将对方的左耳一点一点的割了下来。
此时,偌大的雪花飘飘扬扬的落下,悄无声息的落在众人的头脸上,落在街道上,将刚刚洒下的血迹掩盖。
“我来!”陶大顺扶起孙堪,接过了匕首。
“不,我来。”陶承学上前拉住了陶大顺的胳膊。
“让堂兄来。”陶大临低声说了句,陶大顺才不甘的将匕首递了过去。
其他人看不懂,但如孙升、江东这些官员却是知道陶承学为什么要抢过去。
孙堪虽然有名望,但终究不是举业出身,而陶承学不同,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
一位进士持刀割下孔贞干的耳朵,这其中代表的意思就不同寻常了。
今年也不过二十七岁的孔贞干无力的垂头跪在雪地上,让陶承学顺利的割下他另一只耳朵……刚刚变得雪白的地面又染上了几滴红色。
陈锐平静的看着这一幕,转头示意,老哈带着几个士卒搭起了梯子。
被逼着围观的曲阜官吏民众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这一刻……才颇有骚动。
右边的上联是【昨降金元,今附鞑靼,何足道哉。方明白:善劝进家有余庆】。
左边的下联是【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抛之脑后。只记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挂在“圣府”匾额下的是横批【世修降表】。
正如之前孙升、江东心里所想的那样,陈锐割下孔贞干的耳朵,命人吟诵降表,其实针对的只是孔贞干而已。
而这幅对联,是一把撕下了孔家人的脸皮……光是【世修降表】这个横批就足够让孔家遗臭万年了。
“我们走了,八成立马被撕掉。”孔壮嘟囔了句。
一旁的周君佑冷笑了声,叫来几个人,让他们将围观的官吏全都捆起来丢回县衙。
陈锐扶着孙堪,“其实没有必要的。”
孙堪用力拍了拍陈锐的手背,“明年我就七十岁了,骑不得马,拉不动弓……帮我多杀几个胡人。”
孙堪虽然是承父荫为锦衣千户而出仕,但却是武状元出身,通军略,骑射皆精,以善射闻名。
陈锐在短暂的沉默后低声说:“我不信任朝廷。”
“无所谓。”孙堪也放低了声音,“反正老夫快死了。”
陈锐眯着眼抬头看着乱飞的雪花,“必有北上之日。”
“家祭无忘告乃翁……”孙堪怔怔的说:“待得那日,还请小友于墓前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