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他还是介意柏清玄刺出的那一剑!
为何偏偏那么巧,他没能及时收住招式?
为何鱼菲然中剑后,他没有及时将人抢回来,而是放任那只怪物把鱼菲然带走?
为何呢?为何呢?
蓝昊天在心里责怪过他无数次,可每次都悄悄原谅了他。
“抱歉,”柏清玄的目光分外脆弱,仿佛只要他一句责备的话,就能立时将他击碎。“我会用余生补偿你的。”
补偿?
蓝昊天鼻底一酸。
拿什么补偿死去之人?做再多也不过是为活人粉饰门楣!
“子玦不要多想,”他压着不甘和责难,平静道:“这是我命里该有的劫数,与你无关。”
他转身,微微侧过脸来,“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柏清玄沉默不语,看着他提步离去。
* *
少帝不许柏清玄打探水溟萤的事,明远侯府也不许外人参加葬礼。
时间一晃又过了半月,眼看着冬月就要来临。
蓝昊天去侯府闹过几次,侯爷夫人不仅不愿意见他,还差点将他告上了京兆尹衙门。
罪名是诱拐加谋杀,还有擅闯侯府打骂府内奴仆。
蓝昊天无可奈何,柏清玄也帮不上忙,只能干巴巴安抚几句好话。
夜里寒风萧瑟,吹得满树彩灯晃荡不停。
树叶全落了,光秃秃的枝桠横在头上,像一双双地狱里探出的鬼手。
“看来还得多挂几只灯笼,”蓝昊天立在桃树下,伸手抚了抚粗壮的树干。“菲然最喜欢桃色,闺房里该有不少桃色物件吧!”
他抬首看了眼五色彩灯,视线停留在一盏鹅黄灯笼上。
“汐羽,你为何不早些回来告诉我,云书羽变成那副模样了呢?”
若他提早发现云书羽的异样,乖乖听了柏清玄的奉告,鱼菲然绝不至于惨死猎场!
云书羽说,他妒忌花好月圆,因此才入了水溟萤的圈套。
“何至于呢?”蓝昊天心想,“即便夺人所爱,汐羽也回不来啊!云书羽,你真傻!”
回想昔年,云书羽时时刻刻围在云汐羽身侧,他不止一次讥讽过那家伙傻乎乎的,只会讨好妹妹为她鞍前马后,像个仆人。
云书羽坠崖前猜想自己已成水溟萤傀儡,坠崖后果真如他所料,即使五脏俱裂,他也仍能爬起来走回水府。
水溟萤被皇帝传召入宫,临走前吩咐他好生照看鱼菲然的尸首。
当时他还纳闷,为何水溟萤要把她带回来。
结果第七日夜里,床上死尸四肢抽搐不停,他才明白水溟萤不过是想把她做成一具傀儡,供他日后驱策。
死人制成的傀儡与活人不同,他们不会说话,不会眨眼,甚至不会呼吸。
看着木头般僵直站立的鱼菲然,云书羽忽然笑了:“蓝昊天,鱼菲然变成水溟萤的人了,你如何作想?”
* *
水溟萤在养心殿调教内侍数日,这些不男不女的奴才丝毫没有半点悟性,连傀虫的影子都唤不出。
“水卿,你说这些人不够格,可是你藏着掖着,不肯传授他们真谛所致?”
少帝立在他跟前,拿锐利的目光逼视他。
“陛下,”水溟萤油尽灯枯,才挤出两个字便呕血不止。“卑臣尽力了,还请陛下恕罪!”
“不准!不许!”
少帝怒声大吼,挥袖拂落身侧的灯烛。
“来人!换宫中禁军,去叫伏统领派二十个精壮侍卫来!”
他扑到水溟萤跟前,迫近轮椅上那人的脸,目眦欲裂,“朕要统御天下,做圣明君主,绝不能让启天阁毁在朕手上!”
水溟萤捂紧嘴巴,温热的血从指间缝隙涌出,滴落在少帝手背上。
他咳了几声,挪开手慢声道:“陛下,天意不可强违,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