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沙堡以南，悬崖之下。

一处用来躲避风雪的崖底凹口里，正躲着一行二十一人。

其中一名断臂女子咬住一块用手巾包裹的木棍，别过头去，不看同伴为她缝合手臂时的骇人惨状。

这二十一人分为两波，十一人那一边以一皮肤被晒得黝黑但面容精致手持奇形兵器裂齿锏的青年女子为首。

而十人也就是包括断臂女子这一边，是以一英武女子为首。

这英武女子正是从乌沙堡逃过来的蒙絮。

不止缕弦派在试探出安全路线，余孽们也一样，只不过这些资源匮乏的贫者不一样，一切都靠命与运去试容错。

经历了九死一生，这片区域隐藏起来的几百个余孽活下来那么二十一个。

“小辛，你替阿珈缝好手臂，为我缝下衣服。”

蒙絮大半个胸脯在火光前若隐若现，端是诱人。

“是，絮絮姐。”

“叫絮姐，或者蒙姐。”

“好的，絮絮姐。”

“你晚上不要吃饭了……”

“啊，絮姐，我刚才没听清，我专心为阿珈缝手臂呢。”

畜民羡慕治民，治民羡慕世家子弟，普通世家子弟羡慕帮派弟子，帮派弟子羡慕如今与乌沙堡搭上关系的蒋青。

而这些余孽，羡慕每一个有明天能吃饱饭的人。

天地动乱，荒域之上的福地瞬间枯竭，水源从活水变成死水，为了适应荒域而不得不荒兽化的师门长辈被不祥愚虫吞噬殆尽，即使有硬撑过去活下来的，也失去神智，猎杀起自己的徒子徒孙。

没有食物，水源慢慢发臭不可饮用，有不祥诅咒在栖身之所附近来回徘徊，时不时就看到同伴饿死或者因为受伤惨死，意志力不强大的余孽，都已经选择自我了断了。

剩下的余孽艰难的聚集到一起，组成大大小小的队伍，乘着不祥爆发爬上高崖四处劫掠为生。

余孽们抢劫时的态度各不相同，嗜杀的，只求物资的，发泄心中绝望的，不一而足。

蒙絮只是为了一口吃的。

她们福地的荆粟被污染，难以入口，吃下去会全身水肿最后样貌恶心凄惨的死去。

无论粟米、麦子、荞麦，又或者豆子、麸糠甚至是荆粟她们都抢，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原本她只是想掠夺青淼堡之人的物资，可惜点子太扎手，她饿了好长一段时间，都快饿死了，虚弱无比，与青淼堡的十一人交手再留情就会死，她也只好通下杀手。

“太险了，居然闯入乌沙堡境地，走运的是，我被放过了。

欠乌沙堡不杀之恩，不知如何回报……”

蒙絮感觉前方一片黑暗，如在雪地中前行，深一脚浅一脚，不知哪天就要摔倒冰雪中冻死。

旁边的同伴听到蒙絮的话，纷纷黯然神伤，低下了头。

名为阿珈的女子手臂缝好后，借助逼近人体极限境界武者对身体的掌控能力强行控制血液流动，同时乐观打趣。

“絮姐不要这样说，我看乌沙堡那白发少年就不错，不如你娶了他，以身相许，也算是报恩了。”

“哈哈……”

“嘻嘻……”

这些余孽多年来已经彻彻底底发展成母系社会，面对这种话题，调戏意味多过现实。

蒙絮很清醒，她摇头。

“阿珈你住嘴吧，那是玄堡主的禁脔，你们当时就盯着眼前的食物与敌人，只有我看得清楚，乌沙堡那五位隐隐以那白发少年为中心。

而且，他自身完美化如此高，实力恐怕在你我之上，估计还未近身就得被他一箭射杀一掌拍死。

乌沙堡里地位最低，看起来低眉顺眼的那个，也让我心惊肉跳，不敢靠近。

缕弦派还在错认为玄堡主击杀的是重伤濒死的沈鸿，可我们这些人都清楚，她杀的是全盛巅峰还服食了秘药使用禁术底牌尽出仍然绝望受死的神弓门内门长老。

玄堡主杀完沈鸿还突破了，她若想杀我等，甚至杀光我们的长辈，只是时间问题。

真是可怕，雪州到底是什么恐怖之地，竟能诞生出这样强大的存在。”

蒙絮的话，让她的姐妹们看清了现状。

她们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依然能够逼得全盛时期的青淼堡弟子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实力不可谓不强。

可是对比乌沙堡，她们弱得太离谱了。

“絮姐，我就是想玩玩那个白发少年，实力那么强大，完美化那么高，我都快要死了，还不能想想嘛，堂堂玄堡主的玩物，真是让我心痒难耐……”

一补缺阶段，与青淼堡交手后伤到性命，已经时日无多的薄唇少女只感觉自己越来越累，很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蒙絮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抢来的肉干，撕成细细的肉丝，放到薄唇少女口中。

薄唇少女无力咀嚼了两下，便留下一句“真好吃啊，可惜吃不到了”就盯着蒙絮。

她道：“絮絮姐，真想当你的亲妹妹……”

接着，她便不再有任何表情，眼中光渐渐散去，瞳中失神。

“小鹭……”已经开始为蒙絮缝衣服的小辛咬着嘴唇，有些抽噎。

食仁是这片死去天地最大的诅咒。

谁敢触碰这一点，便会获得最凄惨无比的下场。

便是养药师培养药人取药血，也要每日用神物洗涤意身，更是常常祭祀神魔寻求庇佑。

蒙絮替薄唇少女合眼，将手里剩下的肉干塞进旁边小辛的嘴里。

“絮絮姐，慢着，让我舔干净，不要浪费……”

蒙絮收回手自己舔着手指：“还不能让我尝点肉腥味？”

小辛顿时脸红，嚼着嘴里的肉干心里不是滋味。

她们抢到东西后都大吃了一顿，只有蒙絮强忍着饥饿，对付了一两口后就不再动用包袱里的东西。

她想要带回临时居住地，带给还在等她带食物回去的亲近之人。

蒙絮这边正姐妹情深，另一边的小队却有人起身，过来送东西。

蒙絮的小队与这十一人合作了一把，抢劫了世家探路的队伍，获得了一批物资。

“这是你们的那份，都在这里了，可惜了，那些人太穷，没什么好东西。”

两个大包裹被丢到蒙絮跟前。

先前还交付过后背给对方，算是建立了基础的信任，蒙絮才让她们来分赃。

可是看着这两个包裹，她脸色不是很好看。

“就这点？还有，是这些？”

蒙絮用刀鞘挑开包裹，里面几乎全是荆粟粉，还有一点点豆子。

甚至荆粟都是带有诅咒气息的，分明是对方将她们携带的食物鱼目混珠拿来分赃。

“是这样的，高崖上的荆粟也被污染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丢下这一句后，那负责送分赃物资，一身麻布衣服不低于十个补丁的少女就要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