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中午的休憩，忙碌了一整晚的米迦精神状态勉强回复了一点。

每次消耗灵力施展法术，或消耗念力展开第六感，一旦持续时间超过十分钟，他就会不可遏制地感到困乏，大脑抽痛，或是鼻腔流血。而在一两天的休息后，还能很明显地察觉到灵力的恢复，具体表现在四肢不再酸胀、精神清醒。

这就有点像人体的能量场，而灵力不过是将‘人’的精神活动直观地作用于外界，这个决定了嵌合人与人类不同的核心在于‘大脑’，它既是连接世界的开关，储存灵力的介质，也是与神交流的直接途径。这和他已知的，脊椎骨中的以太体截然不同，在开启灵视后，看见闪烁蓝色经络的同时，还会看见每个人身边一圈圈代表灵性的细碎光弧，而当他们准备施展法术时，这些仅凭肉眼无法看见的浅淡光弧又会重新聚拢、上升，变成头顶的闪烁光环。

米迦从臂弯里抬起乱蓬蓬的脑袋，捋了一捋自己的头发以尽量令它们看起来没那么翘，然后打了一声哈欠，翻开自然物理教授碧翠丝的教材，一条条地梳理起令他颇受冲击的‘物理常识’：

在不同的环境条件下，分子与原子的相互作用力会发生变化。

灵元粒子，也是‘神’赐予嵌合人的礼物，呈现出类等离子态，重点说到故乡火星殖民期也没能发现的暗物质，对它的定义应该是这样的：

不以粒子形态出现，客观存在，电荷移动时表现出磁场特性并相互作用，破坏原有电磁作用，产生正反物质势垒，再反作用于移动电荷；整个过程没有形成物质粒子，撤去移动电荷时所有粒子相互作用产生的空间变化都会立刻消失。

‘以太’之所以能成为一种极其昂贵、限量供应的自然能源，据说是因为罕见的使用价值与严苛的保存条件，只有国家级的矿业集团才有机会接触到最纯粹。它的采集难度相较某种液态矿产资源更低，然而时隔十四年，米迦也仅仅亲眼见过它一次，在学院林荫道上的分散博物馆。

长期以来，他研究的核心是异世界生物构造的演变历史与环境影响因素，其次是如何用异世界的办法对嵌合人类进行诊治。

尽管在研究后，仍然没有证据可以表面为什么当年狩猎的四足墩长得像个椅子，类似的矛盾还有不下十几种，但好歹还是有所收获，所得出的结论已经能在生物医学史里留下个少年天才的保底称号。

但是，当他从常识课中得知‘以太’可以随机转化为十种元素中的任一个，‘以太’存在各种毫无逻辑的三态变化时，仿佛当头一击，阿里丝多的每句话都像是在嘲笑他此前的成见：

以太的三态变化规律至今都没有定论，从中解析出的元素却能天然地被嵌合人感知与控制，呈现出与自然元素截然不同的特质：

物质的三态变化规律彻底颠倒了。

高温凝固，低温熔化，应有的三态剩下二态，亦或者只能维持一种状态，亦或者跳过中间一个状态，凭空出现或凭空消失。

所以，那天他看见的形态各异的魔核，不仅仅是承载元素的能量水晶，也是能量本身。

那些严重违反常识的方程式，像是燃烧的水，固态的火，气态的金属，种种一切都令他看得面色发白，还是好心的贝利娅及时帮他转移了注意力。

反而是灵元，在这个世界的自然准则中存在三态变化：当它在精神层面呈现出较为稀薄的气态时，是灵性；

在物质层面作用于外界、驱动机械时，如同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可以再生、可以被轻易地改变张力、密度，是灵能；

而当它被塑造成不同类型的法术时，呈现出不可逆变化，则是灵力。

脑海中的惊涛骇浪尚未平定，碧翠丝已经就着术式方程开始了随堂提问，他也只能把心目中物理学大厦的坍塌速度暂时放缓一点。

必须收回之前的自信。

原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容易看破，现在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他刚来这个世界暧昧不清的状态。

幸运的是，目前他的常识还算可靠，至少空气没有毒，水也能喝。

关于三态变化规律的讯息必须在下一次由天使召开的会议中传达给圣徒们。

距离第一次会议召开已经经过了十年多，第二次会议是一年前，也是在海格力斯俱乐部召开。

在会议上，仍然是一名意气风发商人模样的威尔逊和初具少女姿色的玛莲娜都表示已经收到天使的援助，非常满意，表达了由衷的感激。

谢拉匹斯简单提起了前不久在边境地区发生过的一场局部武装冲突，奥斯汀娜则说她已经通过入会仪式，正式成为玫瑰十字姐妹会的一员。

尽管讨论的事件不尽相同，包括自己在内的五名圣徒都反映了同一件事：

莫尔城目前为止还是很安定，然而《空想报》等诸类紧跟时事的报纸争相报道着盖亚世界其它地区的军事战乱。并不是所有国家的子民都有幸获得守护神的眷顾。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暴露在反物质风暴之下的被流放子民们每分每秒都在死去，手无寸铁的受灾群众仍然在遭受惨无人道的戕害。尽管潘三世在接收外来人口方面已经表现出了相当的善意，但这并不意味着政府有责任挽救这些不归他们管的生命。

莫尔城表面上看没有显示出什么军事特色，这与它全世界排名第六的身份似乎有些矛盾，但他从降临到现在从未亲眼目睹过任何一次恐怖袭击与武装斗争，连街上出现的小偷都会在极短的时间里被制裁，一切一定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在礼俗教化与角色扮演的基础上，也需要能嗅到事件走向的灵敏直觉。正是因为察觉到这点，四名同事才都争先恐后地争取各自职业上的发展，力求接近权利中心，掌握尽可能多的情报。

奥斯汀娜和年仅十三四岁的玛莲娜都已经给职业生涯开了个头，威尔逊和谢拉匹斯获得了原有职业上的荣誉。反观他这边，只是稳扎稳打地推进，反而显得滞后了，必须尽快加入‘城防部’。

除了偶尔分享各自视野之外，没有因为突发状况召开过紧急会议。这至少表明，目前他们的潜伏行动还算顺利，很快他也将会迎来此生中第一次针对嵌合人展开的审判行动。

...

想着，一枚银白色的三角铁凑到眼前敲了敲，发出清脆空灵的响声，睁开眼，卡芙琳正略显紧张地看着他：

“我...我打扰你思考了吗？”

“不，没有，什么事？”

米迦合上手里的书和草纸，重新微笑起来。

“啊，我刚才给你看的是我用声学水晶做的乐器！漂亮吧？”

“漂亮。”

“哎，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