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李威瑟只好高高地举起手掌，对着威廉的左脸重重地挥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小小的房间内响了起来，威廉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随即便瞪大双眼骂出声来：

“他妈的！哪个混蛋打我！我……”

仅骂了两句，威廉的眼珠就快速地左右晃了两下，身子也跟着猛地颤了一下。他似乎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于是赶紧闭上嘴巴，噤若寒蝉地抱紧膝盖，缩成一团，用心惊胆战的目光在房间里瞧来望去，小心而害怕地寻找着那个发了狂病的疯子。

当这两束目光移动到李威瑟的脸上时，威廉的身体再次大幅度震动了一下。他怔怔地望着那只乌黑的左眼，愣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压低声音问道：“雷欧？”

“是我。”李威瑟同样低声答道。

“我、我在做梦？”威廉忍不住摸了一把左脸。他的手掌刚一碰到肌肤，就痛得叫出声来：“哦哟！谁打的！用那么大劲……”

“小声点。”李威瑟紧忙捂住他的嘴巴。

威廉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他往铁门的方向望了望，拉开李威瑟手问道：“你、你是来救我的？”

李威瑟点了点脑袋。

“雷欧，我、我、我……”威廉激动得一把抱住李威瑟，鼻涕、眼泪顿时如开了闸的洪水般从他的脸上涌了出来，将李威瑟的前胸打了个透湿。

李威瑟无可奈何地拨弄开威廉那两只仿佛长了吸盘一样的双手，再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才勉强让他安静下来。他抓起锁住威廉右手的链条，在昏暗的灯光下细细观察着。这条铁链比一般栓狗的链条要粗，要重得多。看这分量，如果是没有打开镣铐的钥匙，即便手握利刃也无法轻易解开。

李威瑟端详了一会儿后，站起身来回到门边，再次拉开了铁门。他从铁门上取下钥匙，赶回到威廉身边，用这把钥匙朝着手铐的锁孔里插了进去。

可惜这次他没能赌对，安东尼奥还没有愚蠢到拿同一把钥匙来开两把锁。

望着李威瑟一筹莫展的样子，威廉才热起来的心立刻凉了下去，紧张和恐惧重新占据了他的大脑。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上下磕碰着牙齿，口齿不清地说道：

“你先走吧，雷欧。”威廉哭丧着脸，强拧出一个笑容，“我、我自己倒霉我认了，但我不想害得我、我的朋友也跟着我遭殃。你出去、出去后。”他哆哆嗦嗦地咽了口唾沫，捋了捋舌头，“麻烦去见见艾尔蒂娜，跟她说我很抱歉。还有莉妲，她家就在……”

这是李威瑟今天第二次听到威廉说到“朋友”这个词，但他的内心不知为何突然触动了一下，就好像自己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第一天才知道有这个词一样。

“朋友……朋友……”他一遍又一遍地把这个词语放在心里咀嚼，试图理解它的具体含义，理解它对于自己，对于威廉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就这样一边听着威廉絮絮叨叨的像是遗言一样的啰嗦，一边想着。过了将近十几秒钟，他才终于打断了威廉喋喋不休的话语，抬起眼睛看向了他。

“威廉。”他问道。“你说我是你的朋友，你真的这么想的吗？”

“怎、怎么了？”威廉的嘴角抽了一下，“那我还能怎么想，我俩肯定是……”

望着那只乌黑的，像一湖死水般沉寂的眼睛，威廉忽然愣了一下。在这一瞬间，他好像从那只瞳孔发现了某种微弱的，像是火焰一样颤动的萤光。

“……谢谢。”李威瑟重新低下头去，轻轻地说道。

他从手铐的锁孔里抽出钥匙，把它丢在一边，随后向上提起左手的衣袖，将自己的整个小臂都露了出来。

在油灯昏暗的灯光照映下，威廉望着李威瑟的小臂，不禁揉了揉眼睛——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因为他望见李威瑟的左臂上刻着四个东方文字，仿佛在燃烧般闪闪发光。可惜他并不通晓东方的语言，但如果他认识的话，他就能明白这四个字写的是“凤栖于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