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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背着孙太后一路小跑至慈宁宫。
将孙太后放置于软榻之上,宫中女婢立马拿来一条丝缎锦被披在孙太后身上,小心地掖了掖被角。
朱祁钰抬头瞥了眼那贴心小婢。
姿容艳美,有妖后三分绝色。
二八年华,云英之身,举手投足间却有妇人风韵。
一身鹅黄宫裙,服宽且大,然难掩其中汹涛。
到底是太后寝宫,随便拉出一位宫女,亦不是凡品。
两人前脚一起安排孙太后歇息下来,后脚司礼监提督太监金英便领着太医院院使谭德明急匆匆奔进慈宁宫为孙太后问脉。
谭德明拿出一根红绳,由那贴身小婢系于孙太后凝霜雪腕之上。
悬丝诊脉。
不愧是太医院院使,我大明医道扛把子。
只是那头戴冠巾,仙风道骨的青囊岐黄,号了半天,时而锁眉,时而面露难色,朱祁钰在旁边等了半天,都没等来一个所以然。
不由催问道:“谭院使。太后凤体安康否?”
谭德明面容一僵,一脸苦色道:“回禀殿下。圣母之脉浑而无力,着实有些难以判断。”
你TM!
朱祁钰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扯掉红绳,怒道:“没有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就你这浅薄医术还整上悬丝诊脉了。直接号脉,医者无忌。”
“这……”谭德明面露难色。
软榻之上的孙太后更是惶然大骇,断然回绝。殿下之孝心,哀家且是勉强接受,这谭德明是哪来的狗奴才,也配触及哀家凤体?
朱祁钰在旁边苦口婆心劝了半天,孙太后就是横梁挂吊绳——死活不愿意。
气得朱祁钰都想甩这迂腐妇人一耳光。
你这太后要是死了,朕去哪里要传位懿旨去?想死,起码也得等朕登基了再死。
好话说尽,孙太后依旧不肯让谭德明直接上手。看着朱祁钰黑着脸,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孙若微甚至还有些得意。
殿下在朝堂上喝斥百官如猪狗又如何?在哀家这边,还不是照样吃瘪。殿下又能奈哀家如何?
咦!郕王你大胆,谁准你为哀家号脉?
朱祁钰可没那么多顾忌,一屁股坐在软榻边沿,抬手拿过孙若微凝霜雪腕,搭指于上。
看得旁边的谭德明心头一惊,郕王爷竟也是杏林妙手?
可观郕王爷切脉手法,略显拙劣。
还未等他回神,朱祁钰已经下了断语,“太后无恙,只是受惊罢了。”
朱祁钰指了指一直服侍于左右的波涛宫女,命道:“你随谭院使去太医院取些干菊花,天山蜂蜜,菊蜜泡于一处,温水喂服,睡上一觉即可。”
殿下真会啊!谭德明心中讶异。
其实他刚才诊脉亦是此脉象,但为皇家诊断,哪能如此简单,只喝一碗蜜水,反倒要说他糊弄了事。所以谭德明刚才凝眉苦思,是在想以一副什么样的方子,既能为孙太后宁神,又不至于画蛇添足,还需往里添一些名贵药材,自己好拿一些回扣。
明朝的匠户制规定了凡军﹑民﹑医﹑匠﹑阴阳诸色户,世代相继,不可妄自变乱。
哪怕是皇家太医同样如此,太医院中皆是医阀,后世更有同一名太医治死两任皇帝的诡谲之事,实乃荒谬。
朱祁钰生怕这等庸医把他的登基神器给治死了,这才越厨代庖,干起了杏林的活计。
他会诊个屁的脉,但他知道女人的心肝就好似一副易碎的瓷器,是真的会被吓哭的。
刚才奉天殿中的惨相,便是他看着也有些头皮发麻,更何况久处深宫,养尊处优的孙太后。
明显就是一时受了惊,身体有些不适反应罢了,睡一觉又是生龙活虎。
听着朱祁钰的诊断,孙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就是,哀家不过受惊罢了,搞这么大阵仗作甚。那药汁儿又苦又涩,难闻又难喝,就喝蜂蜜水。
当即唤道:“双喜,你陪谭院使去一趟太医院。”
大熊宫女施了个万福,身柔音清道:“谨遵圣母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