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年前。

天朗气清，东风轻柔地拂过大地。秋天到来了，少年背着满筐干柴踏着落日的余晖快步下山，手上捧着一束淡紫色的鸢尾花。花香萦绕在少年的身边，与少年一道钻进了小镇上一间平平无奇的房屋。

“布内，你回来了……咳咳咳。”屋里，中年的妇人正捧着一本封皮很旧的书读着。

少年知道那本书，大嫂很喜欢它，天天都要看。他的大嫂听说是个城里人，不知为何来了这边远的小镇安家，后来与大哥相识并结了婚。两人结婚二十多年却从来没有子嗣，镇上的人都议论是不是大哥那方面有什么问题。

每当镇上的人说这种闲话，少年就要面红耳赤地同他们争论：“大哥是世界上最男人的男人！”但总只能换得他们的笑。大哥总是受欺负，少年替大哥鸣不平的时候，大哥总是说“他们是开玩笑的”、“都是邻居”，然后打个哈哈让少年别再多想。

听到大嫂的招呼，大哥从厨房中钻出来，卸下了少年背上的柴，说：“布内真是年轻力壮呀。有你在，我可省心多了。”

“那肯定。”得到了大哥的夸奖，少年咧嘴笑道，“我这个做小弟的肯定要帮上大哥的忙，否则那就是失职了。”

厨房里很快传来了面包的香气。少年在院子里练习法术，大嫂时不时出声提醒他动作要领。少年觉得大嫂很厉害，她会很多很多法术，就连路过镇子的冒险者们都不会的那种。

大哥肯定也很厉害，比大嫂还要厉害，不然大嫂怎么会嫁给大哥呢。少年一直是这么想的。

院外，几名镇民路过。

“这几天生意不太好啊。”

“对哦，都没见大型的商队。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是旺季，去年这时候我们都忙不过来。”

另一名镇民加入了讨论：“哎，我听一路过的说最近这附近又有山匪出没，是不是这个原因？”

“不就是几个土匪吗，那些商队雇几个冒险者待在车上不就得了。”

“我觉得哈，那些商人是觉得每一趟都要雇保镖太贵，就等着好几支商队一起出发，这几支商队的安全由一个冒险者小队负责，费用就能各个商队平摊了。”

“嘿，你这说得还真不赖。怪不得你家店生意好呢，这是长了个经商的脑袋呀。”

“嗨，我宁可不要这经商的脑袋，换我曾经的一头秀发回来！”

“哈哈哈……”

少年望去，果然见一光头。

忽然，妖风大作。

“什么情况，起这么大风？”

“要下雨吧。”

“我麦子还晒着呢，我回去收麦子。”

“我也走了哈。下次再出来喝！”

小镇颤抖起来，穿着奇怪的人怪异地高喊着冲入了小镇。这是山匪来打劫了。小镇的居民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只要镇长出面交出财产和粮食，总不会出什么大事。但是当第一家的房门被踹成碎片，第二家的婴儿被从母亲怀里掳去，第三家的女儿被拖入山林，人们意识到这一次来的并不是什么一般的匪徒。

他们抢夺着一切。他们对这里不成文的“规矩”不屑一顾。

大哥出去找镇长，让少年呆在家里照顾好大嫂。大嫂依旧抱着那本书，一页一页地看。

“大嫂，我出去看看。”少年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对大嫂说。

少年看到大嫂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溜出了院子。他灵活地运用着法术，在自己无比熟悉的地方东躲西藏，避免自己被强盗们发现。他看到强盗们轻而易举地使用着各种强大的法术，他看到欺负大哥的那些人被强盗们狠狠地扇巴掌，他看到强盗们轻而易举地将别人家里他艳羡很久的新物件据为己有，他看到强盗们正做着他白天夜里幻想中的事情。

他看到很多。他看到碾压性的暴力带来的自由、富有、快乐——强大。

同样强大的大哥在哪里呢，他也在做这样的事情吗？顺着这个想法，少年闪转腾挪，来到了镇长家附近。大哥说他要找镇长的。

镇长的房子火光通天。镇长躺倒在公路上，胸口开了个大瓢，鲜血溅红了方圆十米的一切物什——包括跪在那具尸体前的大哥。

什么，大哥？

少年定睛一看，果然是大哥。大哥跪在地上，不断地向他面前的一伙强盗磕头。那伙强盗指了指鞋子，大哥就低下头爬过去舔。

那伙强盗发出了与那些闲话的镇民一模一样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