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台上祝词的乡老念完祭文,左右来人将祭祀后的社酒分给众人,一时间整个土地庙附都是乡民热闹喧嚣的声音,左邻右里各自熟人相互祝酒,若不是知晓当今正处东汉末年群雄割据,这副景象放在哪个太平年间也实属常事。
“上刀,请耆老分肉!”
春社祭祀完土地后会请乡里德高望重的耆老上来用刀为众人分肉,将祭肉等分发给乡民,这也是春社的最后一个环节,荀谌几人来得巧,正赶上分酒切肉,方才也分到了一杯社酒。
春社当日是百姓难得可以破例饮上一小杯的日子,乱世中粮草紧缺,曹操一纸禁酒令下也就只有每年的少数几个节日才可如此。
“荀师,这酒就跟水一样清淡,只有一点酒味,也可称之为酒吗?”鲍勋咂咂嘴,他抿了一口跟以往他喝过的酒全然不同,只有细细品味才能尝出一点酒香。
荀谌将社酒一饮而尽,这酒味道极淡,不知是勾兑了多少清水:“世道艰难,许多人连果腹都是难事,能在春社日饮上一杯已是不易,重要的并非是酒水如何,而是人心诚恳祭奠土地,就已足够。”
台上一驼背老者杵着拐杖缓缓行来,他一抬手,喧闹声立止,在这颍阴县有如此声望的老者必然是出身荀氏,是荀谌的不知哪一位长辈。
他接过左右递来的刀,将祭肉置于身前,一手扶肉,一手握刀,不急不缓地切割起来。
看得出刀锋极为锋利,刀锋所过之处祭肉立即分为两边,由于在场乡民众多,这切肉对他这等上了年纪的人也是件难事。
“友若,我年迈老朽,还是由你来替我为乡里分肉。”老者先前便注意到荀谌带着两个少年立于树荫之下旁观,这时突然开口相召,旁人听得此话大声复述一遍。
台下人头晃动起来,都在寻这位耆老所说的友若在哪。
荀谌也不扭捏,留两个徒弟在树荫下等候,一振衣袍就欲上台去,所到之处乡民纷纷让路,生怕身上的泥土沾给了这位白衣飘飘的贵公子。
“长辈所请,谌不敢辞!”荀谌知晓这分肉是为他在乡里树立名望,往日里乡里分肉都须得请耆老来分,他这样二十余岁的小子却是不够资格。
驼背老者看荀谌上前满意地点点头,又向众人道:“这是我颍川荀氏的飞马,我等老朽已没多少年岁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荀谌向乡里众人躬身行礼,接过老者递来的刀,在红绸铺面的案上分起了祭肉。
“这肉分得恰到好处,每块大小相差极小,友若也是懂得分寸之人,这让我想起了陈平分肉的典故。”老者笑得眼睛眯起,在一旁观看荀谌分肉。
这所谓陈平分肉的典故,是指西汉的开国功臣陈平,在早年时期也是社日节上为乡里分肉的故事,陈平分肉极为均匀,可谓不偏不倚,乡里人称赞他分肉分得好,他只说如果日后他有机会治理天下,也会像他分肉一样恰当而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