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又一个年轻男子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守在门外的是程锦的心腹小妮，她急忙拦住那男子，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方英霭，你家小姐认得我。”

“对不起方公子，我家小姐已经歇着了，有什么事明天在来吧。”小妮跟随程锦多年，对于围绕在程锦身边的权贵，虽然有些面孔没见过，但他们的名字还是经常听到的。

方英霭来自陇城名贵方家，是方家二少爷，遗憾的是他庶出，地位不及嫡出的大少爷和三小姐，这是陇城人尽皆知的事，所以方英霭养成了温吞木讷的性子，不过待人谦卑。

尽管他也算陇青年才俊，但给他说亲的人不多，就因为高不成低不就，一些世家嫡出小姐看不上他在方府庶子的身份，要提些小门小户的闺阁小姐吧，方家又看不起这些不起眼的门户，所以方英霭自己也是清楚的，姻缘这东西由不得自己。

去年初春，方英霭的至交好友为了庆贺及冠，在家里大办喜宴，花重金请来名动天下的舞姬程锦助兴。

初次见到程锦时，方英霭就被她温柔如水的眉眼融化了，她的柔柔弱弱的身姿，袖中白嫩柔软的玉手，宛如环佩相击似的声音，都令方英霭着迷万分。

当舞台上几个身穿桃红色衣裙的莺莺燕燕各自散开后，淡粉长裙的程锦水袖一扬，舞动着轻盈的步伐走向台前。

那一瞬间方英霭以为是仙子下了凡尘来。

两人相识后方英霭才知道程锦是个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之后两人书信往来频繁，程锦常常为他讲些大道理来驱散他心中的愁闷抑郁。相处半年后，方英霭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程锦，她的体贴入微，通情达理像是一颗毒药完全俘获了他的心智，他不能也不愿挣脱出来。

他很爱程锦。

方英霭有些急：“我有急事找她，你可以去叫她出来见我吗？”

小妮笑了笑说：“这会子小姐她应该睡着了吧，方公子的事是大，我明儿一早就告诉她，保证不给你耽搁。”

方英霭翘头往里面望了一眼，说道：“程锦程锦，你睡下了吗？”

小妮赶紧把方英霭往外推了推：“哎呀都跟你说了，我们小姐睡下了睡下了！你这么大声叫唤，吵醒了她怎么办！”

方英霭有些丧气，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走到拐角处时听到小妮的嘟哝声：没本事的癞蛤蟆还想着要吃天鹅肉，也不怕噎死自个儿。

方英霭一手提着灯笼站在原处，久久没有动作。

那丫鬟可真是太抬举他了，在方家，他连癞蛤蟆都算不上。

方满升是个十足的老婆奴，也是陇城人尽皆知的事，秉着爱屋及乌的原则，主母不喜他，亲生父亲自然而然的也不喜欢他。

自己的娘亲虽然是个侍妾，但在主母的威严下连个一等丫鬟都不如，更别说自己了，他们母子两个被丫鬟婆子刻意为难是家常便饭的事，就算方满升知晓，也不敢有任何言语。

这二十年来，方英霭觉得自己就是一颗无人问津，无人在意的野草，任凭岁月里的艰难风吹雨打，直到遇见了程锦，是她告诉自己，每个人都是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不管人生中出现什么困难或是身不由己，那都是为了日后体现自己的价值而做的铺垫。

每个人都有价值，都该被珍惜。

想到程锦温柔的眉眼，方英霭笑了，觉得心里的怨念已消失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