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被摁上床的人,似是噩梦惊醒归魂般,咻的一下就弹跳而起,将陷入沉思中的我一把抱住:“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我彻底被惊醒了。
在酒楼包厢时已也见识过姜北笙略感脆弱的一面,可像此刻这样脆弱得宛若一只浑身开满裂痕的瓷娃娃,不能不说没有冲击。
毕竟,记忆中的他,除去冲人尖酸刻薄的日子外,不是挂着一脸冷漠就是操着一副飞扬跋扈的德性在横行霸道,或是正赶着要去横行霸道。
冲击就像一只被误食入嘴正要吐掉的虫子,一不小心反被生咽了般让我无论是从视觉还是从感觉上,都倍感难受。
“北笙,你,你先放开我。”这份难受令我一脸急汗的忸怩着,心口又因刚被确认的情感矛盾着:“你这样抱着我,我,我没办法呼吸了,你,你先放开,好吗?”
“别走,”头脑比我更加混乱的姜北笙,显然是把我当做他心灵深处那个不轻易碰触的伤口,任凭我如何挣扎,都像失魂者一般,只是听从意识的召唤,坚持他认为应该坚持的事。酒气混杂的口齿之间,每一个被吐露出来的字,都沾染了沉甸甸的悲凉之气,叫人隐隐感到一股心酸:“别不要我,别总是丢下我一个人。”
试图让一个深度酒醉者恢复理智,无异于隔靴搔痒。
可人一旦慌了张,再简单明白的道理,往往也会如束之高阁的物品,让人一时够不着。
“北笙,你冷静点,你听我”
“你们为什么都不要我?为什么都嫌弃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告诉我。”
“我没有不要你,没有嫌弃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你们都不要我,你们都嫌弃我,为什么?为什么?”
“我”
世界越来越人与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孤独和寂寞早已成为当代人默默享受与习惯的滋味。这是一个时代文明进步后的遗憾,也是这个时代不可治愈的病症。
但姜北笙对孤独与寂寞的抗拒,显然与这种病症无关,他受到的伤害似乎来自一种更深层的情感缺失。
能够把情感造成如此大的缺失,一般都是因家庭角色缺位所导致。姜北笙的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后彼此就断了往来,在他过往的三十年人生中,家庭角色岂止是缺位,已经到了缺失的地步,难怪他会恐慌被人抛下。
想起在北京他第一次冲我说出这句话时的愤怒,心中陡然升起怜惜无数。
“北笙,放心,我不会丢下你。”虽然我不知道,他把我当做了谁在依靠,但这一刻,我突然不想与他计较了,只是轻轻拍着他略微颤抖的后背,像哄睡一个哭闹不止的孩子般,语气格外轻柔:“我不走,你躺回去好吗?”
“别丢下我。”
“你放心,不会有人再丢下你了。”
“别丢下我。”
听说醉酒有三种状态,明知故犯的初级状态,吐完立刻蒙头大睡的中级状态,返璞归真的无意识状态。
我守在床头,望着好不容易才重新躺下的姜北笙,又想起那封被一厢情愿的情书,心里咯噔了一下:“北笙,要是,要是我真的喜欢上了你,你,你会怎么做?”鬼使神差的问道。
“毁约。”
床上的人醉眼朦胧,我脑子一蒙,话未出口,眼泪先流。
果然又是一次飞蛾扑火,果然我就不应该主动去爱上谁。
幸好,幸好这回他是醉的,我是清醒的。
爱情,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