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却是从未见过这般情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能尴尬的站着。
“咳咳。”刚才尖声吆喝的老婆婆咳嗽了几声，扭头瞪了那些小媳妇儿几眼，制止她们的嬉笑声。
“你们从外地来的吧？”老妇人对他们说，“离那疯子远点，可吓人哩。”
“她这是怎么了？”昀和朝柳树方向指指，很是好奇。
“她？她叫琴娘，原本是咱这裕丰村里最好看的姑娘。”老婆婆斜着嘴笑，咧得像个破嘴葫芦。“可是她命不好，克父克母，自己闺女也没了。”
昀和听着她刻薄的话，抿抿嘴看向安歌。
安歌不动声色的往前迈了一步，把昀和挡在身后。
“我们赶路经过此地，想要拿银钱换些吃的。不知各位哪家方便？”安歌微微拱手行礼，堵住了老婆婆想要继续说话的嘴。
老婆婆讪讪的合上嘴，感觉没过嘴瘾，有些恼怒的瞪了安歌一眼。
昀和在安歌身后躲着，看到老婆婆吃瘪的样子，捂住嘴偷偷的笑。
安歌从腰间摸出钱袋，掂量掂量。说道：“要些干粮和咸菜。”想了想，又说：“要是再有些肉食就更好了，我会给足够的银钱。”
昀和听到安歌说这话，眼睛亮晶晶的，抬头朝他甜甜一笑。
“小伙子，来我家吧，我家还有几块野猪肉”一位长相和善的大婶在衣服上把手擦干，站了起来，很是热情。
“你家那肉不知道放了多久了，长毛了没有？”一个小媳妇嘲讽她，“你让这小娃娃吃坏肚子了怎么办？真没想到，为了银钱，你竟然这般黑心肠。”
小媳妇又扭头对昀和笑眯眯的说：“小娃娃，我家刚做了米糕，掺了蜂蜜的，又香甜又软乎。来我家尝一尝吧？保管你爱吃。”
小媳妇抿了抿耳边的碎发，露出羞涩的笑，对安歌说：“去我家买点儿吧？小娃娃们最喜欢吃这个了。”
安歌点点头，扭头看昀和，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昀和嘟着嘴，眯着眼睛，看那个小媳妇。哼哼唧唧的小声嘟囔：“我才不喜欢吃呢。”看见安歌看她，立刻把头扭到一边。
安歌有些困惑的摸摸鼻子。
“米糕顶什么饿，我给你们烙饼子，实在的高粱面，一张饼子顶一天的饿。”一位双手粗大的妇人用粗哑的声音说着。
“来我家吧？我们村里的人都说我做饭的手艺是最好的。”
“来我家。”……
看着刚才还和和气气的妇人们，突然就大声吵闹着争执起来，还时不时的嘲讽别人几句。
安歌看着她们争吵皱起了眉头。
“算了，我们去这里的里长家问问吧。”安歌叹气。
昀和点头。
柳叶打着旋儿落在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琴娘木然地站起来，往家的方向走去。不远处的吵闹声对她来说就像是一群蜜蜂嗡嗡的飞过去，没什么好看的。
她一步一步的往家里走去，脑海里一直不停地闪过昀和的模样，与一个模糊的剪影渐渐重叠。
她终于张嘴说出了声，声音沙哑粗涩，带着无尽的悲伤。
她说：“澄澄。”
一开始，琴娘精神不大正常的时候，她的丈夫徐坤还会管管她。当时村里的人经常能看到徐坤挨家挨户拍门问有没有人见到琴娘。
后来，徐坤也懒的管她了，随便她去哪里。他只在意能不能买二两酒喝喝，至于琴娘去哪里做什么，他一点儿都不在意了。
琴娘回到家里的时候，徐坤刚刚往肚子里灌了一杯黄酒。
他抬头看了琴娘一眼，跟看一件死物一样。什么话也没说，继续喝酒。
今天，琴娘并没有和往常一样见到徐坤就立刻躲进房间里。
她走到徐坤的身旁，拽着他的衣服，喃喃低语：“澄澄，澄澄呢？”
徐坤一把甩开她的手，骂道：“贱人，你有什么脸问我？”
琴娘看着被徐坤甩开的手，低着头不说话。
“妈的，臭婆娘！真扫兴！”徐坤的脸红得要冒烟，快要气炸了一般。他把桌子上的酒杯摔在地上，推开琴娘，大步的走出去，把门大力的甩上。
琴娘被徐坤推到地上，手心蹭破了一块皮。她愣愣的坐在地上，直到徐坤走远了，听不到他叫骂的声音，她才踉跄的往里屋走去。
里屋的墙上打了个窗子，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枇杷树叶，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她经常坐在窗前盯着那棵枇杷树发呆。
窗外的枇杷树长得枝繁叶茂，足有一人多高。如今已经结出了青色的小果子，一挂一挂的，显得沉甸甸的。
她突然就笑了，这是她的女儿澄澄最喜欢吃的。
她记得刚种下去的时候，这还是一棵小树苗，只有几瓣叶子。
她记得和她一起种枇杷树的那个人有着白皙修长的手。
她记得他的眼睛最好看，像纯净的琥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星星闪烁。
可是跟她一起种枇杷树的人是谁呢？琴娘用指头戳戳头，她不记得了。
安歌带着昀和问了路过的村民，很顺利的找到了里长的家。
“哇，安歌哥哥，你看这个花，真好看。”
安歌顺着昀和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很好看。
红砖的院墙边上，挨着一排整齐的灌木，翠绿油亮的绿叶间点缀着洁白的花朵。绿与白的对比，使得栀子花纯净的美丽被凸显出来。
“这是栀子花，叶色四季常绿，花芳香。”安歌解释道，“其花、果实、叶和根可入药，且花可做茶之香料，果实可消炎祛热。”
昀和点点头，双手合十，星星眼看着安歌。
“安歌哥哥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安歌弯了眼睛，说道：“我可不是什么都知道啊，不过是多读了些书，比你懂得多些而已。等你长大了，你也会懂得这些的。”
这时，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身穿靛紫色碎花布裙，腰间围着围裙的女子端着盛有脏水的木盆，好奇的看着他们。
“夫人好。”安歌朝她作揖，道：“我们经过这里，想来此买些干粮，打扰了。”
在说明了来意之后，女子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屋休息。自个儿却是一扭身把盆里的脏水泼到外面，又去沏了茶水招待安歌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