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命所说的藏有神血之地自然就是北荒星之上凌风默不久前才造访过的十方魔域。

幻境中他虽然转换了身份，但走过的路线倒是和现实里差不多，书里、现世、和这个“幻境”彼此间竟然隐约有种互相照应的感觉。

从地球出发之前凌风默特意找了处无人知的地方试了试自己现在的实力。

试验的结果表明疑似小黑的完全体虽然短暂出现但似乎并没有变为他能掌控的力量。

但这反而让他松了口气，这表明自己之前所经历的应该还属于幻境的范畴。

如果他能在一个幻境里掌握自己根本没有获得过的力量那问题才大了。

既然属于幻境，只要离开所有的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现实中离开地球时他是孤身一人，这一次师命在传送阵能允许的范围内带上了他的全部追随者。

他们所有人都身着黑衣，戴着兜帽，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洞穴里倒挂的蝙蝠。

师命在中土修真界早有准备这些追随者在到达中土修真界之后实力全部被他强行提升到了元婴以上的强度。

出发之时师命对他说：“神血的所在处有我的心魔看守，他与我势不两立，一旦察觉到我的出现，势必会想办法将我铲除。”

“您尚未觉醒，身上并无任何神的气息又是被我带去，心魔绝对不会认可您，所以接下来，我们将面临的很可能是一场血战。”

师命所料的完全没错他们一进入十方魔域便遭到了来自神殿的逮捕。

大阵还差数年才能完成，神殿有充足的武力投入到对他们的搜捕。一支又一支饲神者小队被派出来，参与到对他们的围剿中。

在早期的一次战斗中，凌风默遇到了武愚率领的神炽小队。

他甚至在队伍里见到了还没有死去的连翘的父亲樊期，那个男人手持黑白双刺，把连翘背在背上于战场中杀进杀出，手起刀落间鲜血飞溅，像匹凶悍的豺狼，被他挡在背后的连翘看向父亲的眼神满是崇拜。

神炽小队的实力远超过其他队伍的平均水平，师命亲自率领追随者出战。

凌风默指示小黑暗中干扰了战斗，让他们得以逃脱。但那场战斗中依然有许多饲神者死亡，凌风默走过战斗过后满是尸体的地面，虽然并没有过深入的来往，但地上的很多都是他曾经以饲神者身份行动时见过的面孔。

有了从饲神者那里抢到的补给和马车，师命一行人得以在空旷而黑暗的原野扎下营寨。

师命恭敬地让凌风默在最大的马车里休息，这俩马车属于神炽小队。里面的陈设和几年后一模一样，凌风默甚至在马车座位底下的储物箱里翻出张和他曾经戴过的一样的面具，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晚上，凌风默在马车中躺下，他手举起面具，隔着眼部的两个窟窿，望向半拉起的窗帘外仿佛遥不可及的垂天光柱，还有亘古不变的黑暗天幕。

同样是战争，上一次还可以说他是为了解救将被献祭的无辜饲神者。

这一次，却只是为了得到神血，拿回属于自己的力量。

凌风默没有直接加入战场，师命和他的追随者代劳了所有的战斗，但他依然感到胃里翻腾着恶心的感觉，好几次他都想要停止这一切，但又被他的理智压抑住。

他说服自己，这只是个试炼，要通过试炼，就必须扮演好现在的角色。

不，不仅是扮演。

要彻底领会心空的境界，他必须让自己摆脱现有的角色所不需要的怜悯与软弱。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说背弃自己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了，这是第二关最大的难点。

但就算再难以接受，也必须这么做。

窗外暗色渐浓，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直到归于静寂。

第二天早晨，师命见到凌风默时微微一愣，明明还是那个人那张脸，身上的气质却已经完全不同。

凌风默坐在马车门外，一只腿随性地垂下，另一只腿弯曲着，打磨着手里的黑白双刺。

他穿着和师命差不多，宽大的帽檐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衬得那双曜黑的眸子颜色更深。

面具被栓在那把黑沉大剑的剑柄上，和剑一起斜挂在背后。

他抬起眼时，师命竟隐约有点不敢直视。

凌风默提出自己想要加入接下来的战斗，师命起初不太愿意，在他看来为无上的存在效劳是追随者的本分，让对方亲自动手等于是他的渎职，何况凌风默的力量尚且不足。

但他也不可能忤逆凌风默的意愿，加上凌风默表明战斗是为了更快地恢复力量完成觉醒，于是最终还是允许了凌风默的参战。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连绵不绝、仿佛没有止息的战斗。

实打实地算起来，凌风默进入中土修真界之后经历的战斗还真没有几场。但在这一个月，他的战斗技巧和经验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着。

尽管一路遭到阻拦，但他们一个月后终于顺利抵达神殿所在的癸都。这个时间，又和现实中所差无几。

而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师命的队伍人员不减反增。

作为曾经饲神者一方的首领，师命虽然记忆不全，但依靠强大的武力还有洗脑技术，以及凌风默这个活生生的“神”的存在，不断将战败的饲神者纳入阵营。到达神都城下时，他们的队伍甚至已经与都城的守军势均力敌。

最后的决战，师命提出由自己独自进行。

这一战师命将面对的是神殿的主人，也就是他口中的心魔。

凌风默没有拒绝，他坐在都城之外的高崖上，注视着“老师”与另一个师命的战斗。

他们一个身着黑衣，一个身着白衣，老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自己的实力强行提到了接近渡劫的程度，与神殿中的师命战斗起来不相伯仲。

第三者的角度面对同一个敌人，让凌风默得以反思自己之前的战斗，又有了不少新的收获。

老师显然没有自己那么幸运，但神殿中的师命也没能完成魔堕，最终被黑色师命布下的强大血咒刺穿。

空中的白色身影像刺猬一样，背插着无数血红的棘刺轰然倒下，鲜红的血喷溅四射，很快染红了周围的大块地面，紫色的眼瞳睁得很大，血从眼眶边缘渗出，脸上还带着震惊和不解。

而黑色的师命也近乎躯体全毁，满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他的黑袍破碎如褴褛，黑色的卷发散开在地，脸上同样是纵横的血迹，嘴角却僵硬又快慰地弯曲。

凌风默降落在战场之中，他们战斗的地点是在神殿，此时整座神殿已经坍塌，屋顶不复存在，满地都是废墟。

天空大概是要下雨，乌云在远方聚集，有只乌鸦在他们的头顶盘旋，黑衣师命仰天望着那只乌鸦，眼中闪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