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非正常死亡的人，在接下去的每一天里，都会重复自己的死法。”

颜彤兮将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中，在随着夜色静谧下来的灯光里，向影幢笑了笑。

影幢在颜彤兮身边坐下：“我知道的。”

坐近了，影幢才发现颜彤兮露出的小臂和脖颈处有一道道的淤青，觉察到影幢的视线，颜彤兮扯了扯披肩换了个坐姿。

“那时候，他们给我打了麻醉，还用刀扎穿了我的身体，”颜彤兮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拂过墙壁，“但是当我在墙里醒过来时，我还没有完全死透没想到，今天这么巧，竟然有人能够看到我。”

影幢将沈泾宇取下来的那只眼球放在桌子上：“不介意吧？”

颜彤兮笑了笑：“不介意除你以外，还有别人也知道这件事吗？”

影幢点了点头：“确切来说，我只是个跑腿的。”

颜彤兮：“也好，我离不开这堵墙，也只有午夜时才能够现形，正好可以替我转达。”

聊了一会儿很快切入正题。

我们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人失踪。

在这里的歌女，我们早都没有了家，也没有父母兄弟，所以失踪了也就失踪了，没人关心歌舞厅的风尘女子失踪，在这样的时代里，就像是街边丢了一只阿猫阿狗一样平常无奇。

我们没有人知道每个人失踪前会经历什么，而失踪以后又会被送到哪里，直到这样的事轮到自己头上。只可惜每个轮到的人都再也说不出话了。

直到有一天，这件事落到了我的头上。

那是一个枝头树叶刚刚黄了几片的季节，是个礼拜天，我跟朋友约好了出门去云胡山上看红枫。老板亲自来找我，说让我陪一个大客户，是个大人物，就是陪着喝喝酒，唱唱歌，钱给得还很多。

我想着大人物应该不会做什么坏事，所以我就答应了。

然后我就踏入了地狱。

我一身伤地被抬出来以后，老板站在外面接我。我要跟他问个清楚，但是他一跟我打到照面，就一针麻醉剂打到我身体里，一把尖刀反复扎了好几次。

只可惜我命大，醒过来时缝隙很窄，麻醉药劲过了伤口痛得针扎一样，被挤在黑漆漆的缝隙里动都动不得，空气完全不流通，呼吸都没有办法把气全部呼进去。我想我死了算了，但是伤口早结痂了，我身边埋了很多干燥剂我只是渴，却没有怎么化脓腐烂。

我被砌在墙里，其实我的意识很清醒。从醒过来以后一直很清醒，直到后来渴死，我慢慢地感受着死亡的降临。

颜彤兮唇角微微勾着：“我道那条走廊常常翻修，经常见几个工人进去修修补补。原来是死一个人，就往墙里砌一层。直到有一天，我自己也被砌了进去，而且被砌进去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死掉，我在那面墙里等死，没有人能发现得了我当然，后来我知道，这是那个大人物的授意，让我被关在墙里，慢慢等死。”

影幢顿了片刻：“你还记得那个大人物的名字吗？”

颜彤兮笑道：“我当然记得呀。”

颜彤兮的身影闪了闪，却浑然没有在意，只是对着桌上沈泾宇的眼睛，将一个个名字口齿清楚地说了出来。

“我发现我逃不出来了以后，我就着意将他们的名字都记了下来。”

“颜小姐，你认识傅静姝吗？”

颜彤兮皱了皱眉：“你是讲新来的那个小妹？我单知道她姓傅，倒是不知道她叫这个名字。怎么，她也出事了？”

第二日，两尸一魂两精怪聚到了墓地边的一个小破茅草屋里开会，将昨天晚上影幢与颜彤兮的谈话投影在一面墙壁上。

看完以后，傅静姝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找到凶手了，我为什么还没有恢复呢？”

竺小柳：“可能还要复仇完成才行？”

傅静姝：“有可能，但是刚刚那名单少说也有七八个人吧，你们这七零八落的尸体模样打算怎么去报仇？”

竺小柳：“这是个问题。”

影幢：“其实我一直有一点想不明白。”

很少说话的影幢居然主动说话了。

大家都示意影幢快说。

影幢：“若那一面是生，这一面是死，静姝小姐在这一面是死，在那一面当时生才对。既然生死颠倒为死，生死未颠倒者，静姝小姐当是活着的才对。”

竺小柳看沈泾宇。

精神交流中。

“影幢说得有道理啊，如果傅静姝本来就是活着的，哪来的凶手啊？”

沈泾宇：“没错啊，问题关键在于傅静姝回不去那边世界，只能在黄泉之下的世界里当死尸呀。”

竺小柳：“你怎么知道她回不去呢？”

沈泾宇：“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竺小柳：“你问吧，我又没有嘴，又不会写繁体字。”

那边影幢已经问出了疑问。

傅静姝也有些茫然：“你的意思是，我也能通过穿越水面复活？不行，鬼魂没有影子，我之前也一直没有找到我的身体，那河水里一直映不出我的影子，我也没法回去。”

如果灵魂在躯体之中，那么躯体就是活着的，若是死了，灵魂就操控不了身体。如同竺小柳与沈泾宇一般的，这世上是绝无仅有。

几只非人尝试把傅静姝硬塞回她自己的尸体里，尝试许久，天都黑了还是没有成功。

被挤得脑袋都变形了的傅静姝揉着自己的头顶道：“肯定不对呀，各位，暴力硬塞并解决不了问题。”

虽然得到了一长串名单，傅静姝却一点都没有好转，很明显游戏还没有结束。

但是如此说来，那一面的世界复仇，倒是可行的了。

回想从刚到这边到现在一直作为指导那个游戏前，竺小柳逐条回忆着还有没有哪一条被遗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