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胸口疼了么……

下一刻，竺小柳就看见手指上的指甲急速变长，小孩的指节微微弯曲，指甲直接嵌入皮肤里，血液瞬间透过伤口涌了出来。

那小孩竟然生生地将指甲挖进了他自己的心口。

那表情似乎是承担着相当的痛苦。也是啊，刺穿胸膛的痛苦竺小柳也尝到过，那是疼到呼救都只能梗在嗓子眼里，但是痛感却已经直接蹿上头顶的疼痛。指甲时，血液从伤口涌出，浸入那小孩的袍子，而他的手上托着一个血球。

他将那流动的血球向下一翻，血液立刻坠下，浸入他脚下的地面，浸入那棵柳树的根系。

他在用自己的血浇灌这棵柳树。

小孩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摇晃着步子看了一眼四周。他好像在期待着什么的出现。

竺小柳开始觉得后颈发烫，原本能够控制得好好的柳枝在空中摇来晃去。后颈的印记是沈泾宇留下的。现在胀胀的又烫又疼，似乎有种灼烧的感觉。

那种灼痛敢愈演愈烈，几乎要化作实体从竺小柳的每一个细微的毛孔挤入，竺小柳压抑着呼痛的声音，在渐渐强烈起来的疼痛中蜷缩在地。

然后，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竺小柳感觉自己好像被那棵柳树，给吸了过去。

等竺小柳再醒过来时，一睁眼看到的是柳枝中间泛着红霞的天空。

大概已经是清晨了，天开始蒙蒙地亮起，路上行人也不多，江面上弥漫着水雾，路边的野草上挂着寒霜。

而自己的身上压着个秤砣。

竺小柳这才感觉呼吸不畅，慌忙多呼吸了几口。

“小弟弟，不是这样的，这个精怪树木化灵呢，化灵出来是要上交给国家的，不是属于你自己一个人的……”

有人在絮絮叨叨地念着。

胸口趴着的那个人是昨天的那个小孩。他头枕着竺小柳的胸口，整个人都趴在竺小柳身上，一副癞皮狗的样子。

竺小柳一只手抱着那小孩坐起来，才看清楚自己面前站了两个人，而自己这一圈周围竖着一个空气结界。

“中原爸爸，他醒了。”

面前一个是穿得一副道士模样的年轻男子，另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眼尖看到竺小柳坐起来，扯了扯那道士的衣袖。

年轻男人和善地向竺小柳笑了笑：“你好，新成员，我是你们的管理者，你可以叫我鹿司常，或者司常侍大人

说着从袖口里掏出来一本册子：“你呢，比预计的化灵时间要早了好几个月，属于意外化灵，所以我设了个结界，这样路过的人就会忽略这个角落了。”

竺小柳注意力却不在他们身上，低头看着自己怀里那小孩。

那小孩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浑身也是冰凉。

“按理说呢，精怪化灵以后需要司常侍赐名，然后去造册登记，但是呢，这个小弟弟非说你是属于他的，死压在你身上不肯走，这样是万万不行的呀，化灵这个事啊，不是见者有份的……”

竺小柳心道沈泾宇怕不是昨天晚上失血过多死了，还是刚才死活不肯让他们把自己带走，被眼前这人一掌拍死了。

竺小柳心急如焚，忙把那小孩的脸扳起来，想看看伤势如何。那小孩只是眼睛冷冷地扫过竺小柳，然后又低下头去了。

竺小柳：“……”你没死，怎么这么凉。

“……所以请你回神以后，赶紧跟我们走一趟吧，真是伤脑筋了，我这个取名废还得天天给人取名字……”年轻男人仍旧不断地说着话。

“我有名字。”竺小柳提醒道。

年轻男人嘴里的话刹了车，闭上了嘴，改用眼睛表达疑惑。

竺小柳摸了摸怀里小孩的脑袋，那脑袋上的头发臭烘烘的，都板结成块了：“我提早化灵，是因为他为我浇灌鲜血而化灵的。”

竺小柳继续胡扯着：“所以我是他的血契灵，我无法离开他。”

跟在司常侍身边的小女孩粉嘟嘟的小脸立刻兴奋得更红了，用一根细细的手指指着竺小柳：“你你你！是血契灵！中原爸爸我第一次见到活的血契灵！”

上个梦域住在季府时，竺小柳在季府的典籍上翻到过这个词。

有的人会将自己的血滴在有灵气的宝物上，或者是玉，或者是武器，将这些宝物供在灵气充沛的地方，等到这些宝物化灵，就会成为这个人的专属的血契灵。

血契不可违抗，除非宝物化为齑粉，否则这血契便伴随一生一世，永远不可解除。只是血契灵大多煞气很重，到晚年时可能会反噬主人，所以被视为凶灵。

既然人可以养血契灵，精怪也不是不能养自己的血契灵吧。

当然沈泾宇那一抔血当然不是想养血契灵，大概作用也就是，加速化灵。

这个梦域里，沈泾宇是人人唾弃的小可怜，而竺小柳是路边垂绦依依的柳树精，大概是这样的设定了。这大概也是两个人最初相遇时的模样。

司常侍若有所思地摸着下颌。

竺小柳翻开自己后颈的衣领：“我身上有他的印记。”

那里是沈泾宇在上个梦域留下的记号，这时候可以拿来蒙混过关。

小女孩惊叹道：“哇，中原爹爹，血契灵好神奇的，我第一次看见诶。”

司常侍叹道：“也罢，你叫什么名字？”

“竺小柳。”

小女孩盯着司常侍：“中原爹爹，这真的不是你取的名字么？为什么这么有你的风格？”

司常侍拿笔的手微微颤抖：“小柳啊，你知道我大名是什么吗？”

竺小柳奇怪道：“……鹿中原？”

鹿中原道：“我叫竺鹿。”

竺小柳：“……”

小女孩道：“所以，取名废的中原爹爹已经把方圆几十里刚化灵的妖怪，都给姓竺了。”

竺小柳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灾难，可能有一大群跟自己名字类似的精怪正在赶来的路上。

“所以……最近有多少刚化灵的妖怪……”

小女孩脸愁成小笼包：“数不过来了。”

竺小柳略略松了口气，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苦着脸：“竺小花。”

竺小柳：“……”

小女孩：“最可怕的是，我们还有着数不清的，差不多名字格式的，兄弟姐妹。”

丢、丢、丢妖怪，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面前，大家不要告诉他。

恭喜竺小柳捡到了落魄的妖怪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