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断纹琴(八)(1 / 2)无意相欢首页

公主府前可是一反寻常的热闹。

眼熟的人马被公主府的府卫死死地拦在外面。沈镜被迎进府时,便听见后面有人嘟囔了一句“凭啥把我们拦在外面,他就能进去”。

声音不轻不重,恰好大家都能听见。

沈镜状似疑惑地转过头,朝着身边的大管事问道:“这是哪家来接的人?直接堵在门口,可成何体统。”

大管事深鞠了一躬,答道:

“是江家的人。江老夫人已经带着两个人进去了,剩下的要跟,老奴便按殿下的吩咐拦住了。”

沈镜点点头,便听见后面一声重重的呵斥:

“没眼色的东西!那是沈丞相的车驾!”

一个人影飞奔而来,扑倒在沈镜脚边半步远的地方,哭诉道:“沈大人!我是江寺丞身边的小厮,您可要为我家二公子做主啊!”

沈镜笑了一下,而弯起的唇角很快被拉平,他俯视着下方伏倒的蓝衣家仆,温声道:

“殿下与驸马的家事,沈某无法妄自插手。长公主殿下智明神决,自会给江老夫人和你家公子一个答复。”

他回头对着公主府大管事道:“这些是江家的家仆,到时候要带走老夫人的。这几个贴身侍奉的便由我带进去,一同前来的车夫与府丁差送到一旁暂等,如何?”

大管事想了想,点点头道:“殿下吩咐过老奴,全听丞相大人的。”

眼下实属非常,府内人手吃紧,管事还想找人引他入内,沈镜便推辞了。

离了大管事的视线,沈镜走在前面,问起详情来。他不问不打紧,这一问,江容云身边的贴身小厮便大吐苦水:

“前几日,长公主殿下便与我家大人大吵一架。早在一个多月前,那个乐师便被长公主从外边的庄子里接到府里来,由长公主特意寻来的懂药理的人手精心照顾着。大人想把他从府里赶出去,可这府上全是长公主殿下说了算,便只能干看着。

长公主在午膳时召那个乐师来陪侍,大人不满与贱籍同席,打翻了碗筷愤而离席,而后两人便再也没有同席吃过饭了。”

江家家仆跟在后面,皆是神情愤懑。江容云尚在府中时,便是受尽宠爱的嫡子,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那盲乐师不过是个供玩乐的戏子,却抢了主人家的风头。长公主因为他的缘故,对我家大人冷眼相待,小人以为他们只是吵吵不碍事,过几日便会像从前那样好起来,哪知道……”

他哽咽了。

后边的家仆忙着补充道:“是啊!庆俞这小子找到老夫人,说长公主殿下对二公子下了杀手的时候,她还一万个不信,以为是二公子抱怨长公主的新法子。只是老夫人上了年纪,心思重,这才过来一探究竟。一看到公主府这严防死守的样子,觉得不妙,才硬闯了进去。”

沈镜的脚步顿了一下。

江庆俞抹了抹眼角,继续道:“我家大人,可不能就这么白白走了去。丞相大人,您是世家的天,可一定要为我家大人做主啊!”

沈镜点点头,答道:

“那是自然。”

“只是”他偏过头,“本相可从未听说,江驸马已经死了啊?”

沈镜停了下来,与江庆俞四目相对。跟在他们身边的江家家仆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江驸马中毒昏迷后,殿下立刻命人守住各个出口,将府上的人都赶到各自分配下去的院子里。你又是怎么躲过府兵的严防死守,溜到江府去报信的呢?”

再者,他家公子危在旦夕,这个小厮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守在江容云身边,而是跑去江府把老夫人找来做主?

或者说,此人压根没跟在江容云的身边。

江庆俞张了张嘴,急急地朝沈镜冲过去,像是要解释些什么。

一柄长剑自他身后穿胸而过,直接将他钉在青石板路上。江庆俞的双拳重重地砸在地上,露出了里面布条包裹的碎瓦片,唯一裸露在外的棱角在阳光下闪着湿润的光。

淬毒。

沈镜心中有了计量。

他这才彻底地转过身来,又掸了掸肩上垂落的碎发,拢手背对着夕阳站立。在沈镜身旁,虚室双手握住剑柄转了半转,又踩住江庆俞的肩膀将人压在地上,而后单手抓着他的头发用巧劲在地上磕了两下,单膝下跪。

“说起来,本相今早便碰见江驸马备了伞欲要出府。你也许不知道他的身边,可没有跟着你这样一个人。”

“那你又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微风止息。

江庆俞狼狈地抬起头,阴恻恻地盯着沈镜瞧,反是问道:

“你是成庾沈氏之后,御史沈言平之子,这几年却与祖地老死不相往来你是先太傅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却踩着他未凉的尸骨博取先帝的信任你是太子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他却在奔赴封地的路上无辜横死!”

“丞相大人上位这十年,你可问心无愧?你可曾在午夜梦回之时,看看这十多年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盛夏时候,日头迟迟下不去,惹得人心火徒生。沈镜的眼睛却像灌满了冰窖里攒下的雪渣子,一点一点冷凝下来。

“这话你说的不对杜太傅既为废太子之师,我又如何担得起最上的名号。谢承是太子表兄,又从小一起长大,这最信任之人,又怎么会落在我头上?”

他初言时,话语中还带着一丝凝滞之感。后来,那些冰冷的阻碍仿佛受不住日光消融了一般,竟是越说越顺畅,忍不住带出点点开怀。

沈镜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