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女尼自尽,钟敬大惊,顾不得许多礼数,从禅床上一跃而下,出门便向东面的独立小院奔去。
进了小院,钟敬看到,允和已带着几名衙卒在看护现场,而女尼的尸体正放置于卧房地上,随行而来的仵作正在验看尸身。
钟敬没有多言语,一边观察室内环境,一边等待仵作检验的结果。
女尼空念独居的这间卧房的确与众不同,家什精美,摆挂繁多,与其说是间僧舍,不如说是处闺阁。然而遍观各种饰物,不见一件书画或佛家饰品,皆是些艳俗的金玉之物,这个卧房似是一粉头窑姐的住处,而非李如璎这种千金小姐的修行居所。
钟敬正在观瞧,仵作已快速验完了尸身,上前禀告道:“县尊,此女尼确系自缢而亡,颈上勒痕及尸身外状皆可为证。此外,还有一事需禀明。”
钟敬颔首,示意仵作继续讲下去。
“是这般。”仵作接着说道。“这女尼虽是出家之人,却并不守戒,其早已不是处子之身,且死前刚刚行过房事未久。”
“有这等事儿?”一直在旁聆听的允和不禁脱口而出。他自小在聚灵观中受师父师兄等人的教导,以为佛寺、道观皆是世间最清净之所在,不想也会有这等丑事发生,故感到惊讶。
钟敬却没有言语。他早已在心中怀疑死者李仁与女尼空念有染,而此番仵作检验的结果又为其怀疑添了一个佐证。
“罪过,罪过。”一声底闷的喟叹传来。
不知何时,了缘也来到了现场。他一定也听到了仵作之言,故而发出了一声感叹。
钟敬转过身,冲了缘颔首示意,招呼了声:“方丈”,便又将目光移往地上的女尼尸身。
钟敬虽未开口,了缘却似回答提问一般的说道:“千金寺出这许多罪孽,老僧当坠十八层地狱。然世间本已污浊,千金寺弹丸一隅,岂可幸免?事已至此,老僧无话可说,全凭县尊处置。”说罢,双手合十施礼,转身离开了现场。
望着了缘离去的身影,钟敬不免在心中猜度:那帘黑纱的后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表情?
随后,钟敬将同来的人员分作两组:一组由允和率领,继续搜查女尼空念的住处一组由自己亲领,将空念的尸首带回县衙。
回衙后,钟敬立即指派一名衙员去往李世杰府上,告知其家人,大小姐李如璎,即女尼空念已自缢身亡。此外,他还嘱咐衙员要问询一下李府中人,有谁知道“香玉”这个女人。
钟敬的命令刚下,派遣的衙员还未离开,一旁忙碌的一个年老衙员突然插言道:“禀使君,香玉这个名字,属下曾经听到过,此女也的确与李府有关,不知其是否为使君所寻之人。”
钟敬示意被派遣的衙员仍旧依令行事,自己则请老衙员就坐,向其询问起详情。
老衙员谢过,坦然就坐,清了清嗓子,说道:“就是去年,李公府上有个丫鬟暴病身亡,此丫鬟正是名唤香玉。属下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因为当时李公正代掌县务,属下恰是其近从。香玉这丫鬟的死令李公颇感愁烦,他对此事的处置,也多有令人不解之处,属下遂记得牢靠了。”
“有何令人不解之处?”钟敬插言问道。
“回使君,事情是这般。”老衙员继续叙说道。“李公代掌县务之时,虽无太多施政,但还算勤勉,每日都处理县中事务。但在这名唤作香玉的丫鬟暴亡那时期,李公竟然连续几日不理公事,无论缓急,皆弃之不顾,一门儿心思用来处理香玉的后事。按常理,一个丫鬟之死根本无须惊动李公,更不致让李公亲力操办其后事,而李公却专意于此,把葬仪办得颇为体面,亲临现场吊唁,且难掩悲情,以致涕泪如雨。见此情形,属下与众衙员们皆感不解,都认定这香玉与李公的关系非同一般。私下里,我等皆认为李公与这叫香玉的丫鬟……”老衙员突然嗫嚅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