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们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怔怔地盯着刘义真。

王修闻言差点一跟头从轺车上栽下来！

身体还没有转过来，劝阻的声音已经响起，急切道：“桂阳公不可啊！自古没有损毁前朝帝陵的，这这这……”

王修被刘义真的话吓得语无伦次，损毁帝陵可不仅仅是失民心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当朝皇帝也会雷霆震怒！即便晋廷皇帝式微，恐怕刘裕要是知道刘义真敢损毁汉帝陵，也要拿鞭子抽他个半死！

刘义真却不看他，继续对那些灾民喊道：“刚刚祭陵时我已经向汉景帝他老人家问卜了，要是他不同意，就立刻降下罕见大雪，若他同意，就仍是白日当头！诸位抬头看看，可有下雪的迹象？汉景帝乃爱民如子的贤君，岂会为了自己的威严而坐视百姓冻死！既然他老人家已经同意了，我们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不仅是灾民，就连晋军也都抬起头看向天空，嗯，的确没有下雪的迹象！

王修知道刘义真在胡咧咧，可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穿刘义真在说谎！况且那些百姓也不见得都相信刘义真的鬼话，可在生死面前，没有人会站出来驳斥刘义真！

王修人都傻了。

刘义真的大嗓门还在喊话：“不过汉景帝在天之灵也说了，砍树救济百姓可以，但来年开春，必须要给帝陵补种树木倍之，而且不准毁坏城垣、宫殿、祠庙、封土，否则定会降下雷霆之怒！”

终于，百姓中有人回话了，一个稍微强壮，还有力气站起来的中年男子起身，哆嗦道：“我等大部分是守陵之人，汉景帝降下此等慈悲，我等又怎么敢毁坏城垣祠庙。”

看来他们早就想砍伐帝陵的树木，只是不敢罢了，如今有了由头，倒也不推辞。

刘义真策马到他身边：“你是行主？”

男子艰难抬起双手，行礼道：“小人齐室，是阳陵邑的人，有些百姓是从其他地方来的，行主早死了，剩下的人便推举小人为行主。”

刘义真点了点头，肃然道：“虽然得了汉景帝降下的天命，但你要记住，只准砍伐树木取暖过冬，若是胆敢毁坏城垣祠庙，甚至盗掘帝陵，即便汉景帝仁慈而没有降下天罚，朝廷律法却不会饶了你！若你们真的做下此等天怒人怨之举，我亲自砍你的头！”

齐室急切道：“我等自然不敢行此罪大恶极之事！”

刘义真看向眼中有了神采的百姓，大声道：“都去领粮米、伐草木吧！”

百姓们悉悉索索地动了起来，有能站起来的躬身行礼，有站不起来的就势跪在了地上以首叩地，此起彼伏的微弱声音只在说一句话。

“谢郎君……”

刘义真正色，大喝道：“我乃朝廷任命的刺史、你们的长官，刘义真！你们如今这种境况是我失责，有愧于你们、有负于朝廷！今日我刘义真在此，面对你们，面对帝陵起誓，必竭我所能使关中百姓安居乐业、衣暖食饱！来年开春我会为帝陵种植百倍的树木，以赎今日不敬！若违此誓，人神共击之！”

百姓们的目光紧紧盯着刘义真，他们知道晋军刚刚收复关中，罪责当然不在这个小使君，可却是他们数十年来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哪怕是从一个孩子的嘴里说出来！

“谢使君，谢使君……”

百姓们眼含热泪，感谢的话不绝于耳。

刘义真看了齐室一眼，齐室也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刘义真转身，策马向长陵而去，只留下百姓们殷切的眼神。

身后的队伍缓缓而行，兵卒们的眼神中似乎也多了些不明的色彩，当然，表情最为丰富的当属既生无可恋又目瞪口呆的王修、杜骥、韦惠度三人。

“军前鼓气当得此子也……”韦惠度突发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