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姐:“洪太太,挺麻利呀!”扭头喊,“二林子!”
二林子应声而至,接过姜雨萍捧着的东西。
姜雨萍笑笑:“还有吗?”
观音姐:“今儿个你先歇歇,明天的吧。”
姜雨萍:“我先拿回去呗。”
“也好。”观音姐又喊:“二林子,就便领洪太太去取(读qiu)姑娘们换下来的衣裳!”
二林子:“哎。洪太太,跟我来。”
姜雨萍跟二林子走了。
那小辫儿走进来。
观音姐:“哟,来啦!那爷。”
那小辫儿:“啊。”
观音姐:“你可有日子没来听曲儿啦!”
那小辫儿:“没出七七,我能来吗?”
观音姐:“也是啊。出七七啦?”
那小辫儿:“还差半拉月呢。”
观音姐:“这回好了,你那老?没了,也没人管你了,你就常来呗。”
那小辫儿:“月红呢?”
观音姐:“正等你呢!”
那小辫儿:“她等我?今儿是没人找她了吧?”
那小辫儿正要往里走,姜雨萍抱一包袱衣裳走过来。
那小辫儿:“洪太太……”
“啊,那爷,你好。”姜雨萍应一声,走出屋去。
那小辫儿眼情好像被姜雨萍用线牵着。
观音姐:“哎!魂儿勾走了?”
那小辫儿回过神来,要往里走,又停住身,思索着。
观音姐:“又琢磨啥呢?”
那小辫儿压低声音:“观音姐,你能不能把洪太太给我拉嘎拉嘎?”
“就你?”观音姐一撇嘴:“你咋想的呢?人家可是正经人!”
那小辫儿:“我,我正经娶她!”
观音姐:“这……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人家能看上你?”
那小辫儿不服:“我咋的?”
观音姐:“行啦!行啦!快找月红去吧。
那小辫儿掏出五块银元,塞给观音姐:“你去说嘛!事儿成了,我有重谢!”
这些天,日子好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姜雨萍天天做饭做活,觉得挺好的。她正在缝补从福春堂拿来的衣裳,观音姐笑咪咪地推门进来了。
姜雨萍抬起头:“来了?观音姐。”
观音姐:“忙呐?”
姜雨萍:“啊,还有几件,缝好就送过去。”
“不忙!不忙!”观音姐坐炕沿上。
姜雨萍:“回腿上里呀。炕里热乎。”
观音姐并拢双脚,磕磕鞋,盘腿上炕,亲近地问姜雨萍:
“这些日子,还行吧?”
姜雨萍笑了笑:“你呀,这是又让我买你的好!”
观音姐:“我好啥呀?我知道,这也不是你的长久之家。”
姜雨萍:“哎,你要撵我走,我这就走。”
观音姐:“德性!我这不是跟你唠体己嗑儿吗?我说呀,你总这样也不是个
事儿。你不算老,三十三、四吧?长得也算周正,能找个人家就找个人家吧。”
姜雨萍:“我可没想‘走道儿(改嫁)’。”
观音姐:“‘走道儿’咋的?都民国了,‘走道儿’也不是啥砢碜事儿。”
姜雨萍:“我眼下就想一个事儿,我闺女!”
观音姐:“不‘走道儿’也行,你就找一个相好的……”
姜雨萍:“你这是啥话?”
观音姐:“哟!哟!跟我就别装正经啦!就咱俩,又没旁人。我也是女人,
我啥不明白,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熬得住?”
姜雨萍:“那是你!”
观音姐:“兴男人逛窖子,三妻四妾地找乐呵,女人就不兴……”
姜雨萍:“我可做不来,我还要脸呢!”
观音姐:“啥脸呵腚的!都穷得要饭了,还顾什么脸呵!一个老娘们儿,寡妇舍业的,难不难呐你?啥事儿得往开了想。你想当贞节烈女,图啥呀?谁给你立牌坊呵?”
姜雨萍:“去!我不听!”
观音姐:“哎,可有人看上你了。”
“谁——”姜雨萍的手指被针扎了,“谁那么缺德呀?”
观音姐:“是那爷,那小辫儿。”
姜雨萍:“他?”
观音姐:“他早就对你有那个意思了。”
姜雨萍:“这个老色鬼!”
观音姐:“不好色还是男人吗?人家那爷心里早就有你了!我把你从小四合院撵出来,他都跟我急眼了,把我好一顿斥哒,还要替你交房租呢——他要早说,我就让你继续在那儿住下去了。”
姜雨萍若有所思,皱紧眉头。
观音姐:“那爷可是有根底的人呐!他家祖上和皇帝都不分里外,是为大清守皇陵的,传到他这儿,不是第五代,就是第六代了,还有官品、有爵位呢。现如今虽说大清国垮台了,可人家照样有钱有势。在咱北市场里他可吃得开了。你要是跟了他,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就享清福去吧!
姜雨萍不想听了:“有这样的好事儿,你咋不跟他呀?”
“你!——我有的是野汉子!”观音姐气得下了炕,“样吧!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就天生受穷的命!”要出门,又停住,“你在我这儿,住,对付了;吃,将就了。可过日子不就是吃呀住一呀,穿的,用的,孩子的花销,杂七杂八的,万一再有个啥事儿呢,哪不要钱呐?你上哪儿掏弄去?在这北市场,你一个女人,不靠男人能行吗?”
观音姐气哼哼地走出门去。
姜雨萍停住了针线,沉思……